太子府里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藥味,進了太子書房,書房卻一反常態地燃著濃烈的香。
而太子披著玄色氅衣,說話時有停頓,拳頭攏著抵在唇邊,似在極力壓制咳嗽,但不停震動的胸膛卻暴露了他的脆弱。還偶有走神,從前是絕對沒有過的。
大臣出來后,給宮里遞了一個消息:
成了!
當晚,皇宮里傳來急召,說皇后病危,令太子速速進宮。
太子府的下人進去通傳,里面遲遲不給回應。
鳳曦宮貼身伺候蕭皇后的大宮女靈芝站了出來,急得哭喊:“太子殿下!求您去看看娘娘吧!娘娘昏迷的時候還在念叨您,您瞧,這是她吐出的血!”
她捧出一條絲帕,上面是蕭皇后親自繡的荷花蓮蓬,本是配色十分淡雅的一條帕子,卻被一灘鮮血染成了紅,好像杜鵑啼血,在預兆留在人間最后的時光。
絲帕因沾了血,捧在手上時還十分粘稠,單右顫抖地捧著絲帕趕緊進屋,邁進門檻時,隱約還有一絲踉蹌。
屋里驟然響起茶杯碎落的聲音,窗紗后黑影一晃,片刻后太子大步快走出來,寬大的黑色大氅在身后揚起,被風吹鼓,為他添了幾分偉岸。
“備馬車!”
一干人急匆匆進了宮。
秦弗闖進鳳曦宮,急聲喚道:“母后!”
還沒走到寢殿,便感覺似有猛虎伏擊,殺氣騰騰。
驀地轉身,便見禁衛軍從四面八方冒出來,手持弓箭瞄準了他,刀劍長槍交錯如荊棘,將他團團包圍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男子渾厚的大笑聲傳來,禁衛軍分開一條道,便見崇元帝衣冠楚楚走來,身后跟著幾個臣子。
其中之一便是端陽公主所下嫁的夫家公爹盧全,還有一個是麗妃閔氏的父親閔建春。
他們一個個且同情且得意地看著他。
秦弗神色冷下來:“父皇這是何意?”
崇元帝仔細端詳自己的兒子。
這才幾日,就已經瘦了一圈,再威嚴肅穆也是一臉菜色。
秦弗,已是強弩之末了。
崇元帝目露悲憫:“弗兒,你病入膏肓了吧?”
秦弗像被戳穿假面,一瞬間臉色變得難看。
“你說什麼?”
秦弗盯著他,猛地抬起袖子,劇烈地咳起來。
“弗兒,你積勞成疾,卻始終不肯放手朝堂,難道是不肯信過父皇嗎?”崇元帝嘆氣,
秦弗不答,目光落到幾個官員身上,滿是犀利與狠色。
盧全笑里藏刀,拱了拱手:“太子殿下,陛下是天下之主,江山社稷本就是陛下的,太子竊權謀位,是謀逆大罪啊!”
秦弗冷笑:“盧全,你好大的膽子!”
盧全像是面對一頭拔了齒的猛虎,絲毫無懼:“太子,老臣是為了匡扶社稷,忠于陛下,是天經地義!”
秦弗眼底泛起冰河,突然大聲喊道:“羅舜!羅舜!”
崇元帝哈哈笑了出來:“他今日不在,不用喊了。”
“所以,你早就謀劃好了,”秦弗盯著崇元帝,虛弱而諷刺地聳了聳肩,“父皇要殺我?”
崇元帝表情十分儒善:“弗兒,你病了。”
秦弗驀然睜大眼睛,看向寢殿內,又倏地轉過來,眼里布滿血絲。
“你對我們做了什麼?!”
崇元帝從容地垂眸,嘴角保持著溫和的上揚。
“你我父子一場,本不該走到如此地步。”
他一字一句,臉上好像有一層層面具,隨著吐出的話,一塊一塊地碎裂、掉落,露出了陰鷙的真面目。
“你若安心當太子,朕百年之后,自會將皇位傳于你,但你貪心不足,動了不屬于你的東西!”
他語氣陰狠起來,積怨頗深。
他這個兒子,司馬昭之心,要是不動他,他就要弒君弒父了。
“你乖乖束手就擒,朕可以讓你母后安然過完她這一生。否則,”他一抖袖子,“弓箭手!”
刷刷刷!
幾排弓箭手紛紛拉弓,對準了秦弗。
“父皇且慢!”
端陽公主突然出現,她掀開兜帽,裙裾著地走來,眼睛一直盯著秦弗不放。
“父皇,皇兄重疾纏身,大勢已去,您不要殺他,把他交給我吧。”
崇元帝皺眉。
不殺秦弗,怎麼可能?
“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,回去,朕心里有數。”
端陽公主眼底燃燒著瘋狂與執拗。
“不行,請父皇留下皇兄的命!女兒要他!”
崇元帝不可置信地看著端陽公主再掩飾不住的癡迷,驚聲叫道:“你瘋了!”
端陽公主對他的咆哮置若罔聞,而是盯著秦弗,癡癡地走過來。
“皇兄,妹妹帶你走可好?只要你說一聲喜歡我,我這就帶你離開。”
盧全也愕然不已地看著這一幕。
這就是他們盧家娶來的兒媳!
喜歡親兄長的兒媳!
亂倫無恥的兒媳!
盧家的臉,丟盡了!
盧全眼底閃過一絲狠色,突然大喊:“放箭!”
射死他們!
把太子和公主,一起射死!
第520章 亂臣賊子
羅舜被控制住了,頂替羅舜掌管宮中禁衛的是一個叫趙吉龍的人。這個人曾是盧家的家奴,對盧家一個庶小姐心生愛慕,但身份有別難以成全,此番為了成為盧家的乘龍快婿,對盧全言聽計從。
盧全一下令,他立刻抬手。
“放箭!”
滿殿四飛的箭雨如同風吹雨打,斜刺如麻。
端陽公主背上連中數箭,倒在地上。
而秦弗就站在那,單左單右兩個護法在為他格擋,好似有無形的神力護體,那邊的箭射向他,這邊的箭卻正好把那邊的箭射落了,留下一地橫七豎八的飛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