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與蕭墨曄談話之后,他一路走回去,才突然清醒,不是找不到,是自己沒敢真的找到她。
他不知要如何面對。
割舍不下,又絕無可能。
裝傻充愣逃避了十幾年。
看著滿臉刀疤卻笑得一臉喜樂的人,他扯了扯嘴角,喚道,“月娘。”
頓了頓,艱難開口,“儀式什麼時候辦?”
放不下又如何?
也得放。
她苦了太久,好不容易得償所愿,哪怕看著她與一個死去多年人的冥婚,從此孤單后半生,他也得成全,那是她所求。
這麼多年的愧疚虧欠,總得做些什麼,才敢來面對她。
月娘聽他這樣問,心下不定,不知他是何意,小心回道,“暫時還沒定。”
張睿點點頭,半晌不再言語。
“睿哥,你不要遷怒葉家,當年是我隱瞞行蹤,我若被發現,那時誰都護不住我,我只有死路一條。”月娘猜不透他的沉默是什麼意思,他已經不是當年好懂的少年郎,而是如今的贛北府知府大人。
“我哪里資格遷怒。”張睿自嘲,“我做不到的,他們替我做了,我該謝謝他們的,也想跟你說聲對不起,我……”
后面的話他說不出口,月娘也不需要他的道歉,她止住他,“睿哥,過去了,我們都不年輕了,往后看吧。”
張睿重重呼吸一口,“好,往后看。”
緊了緊拳,他道,“儀式的時候,你告知我一聲,我是娘家兄長,得出席的。”
月娘稍稍放下心來,不遷怒葉家就好,看向張睿的眼神很平和,“好。”
跟著過來蹭年夜飯的秦無殤看著兩人蹙了眉。
他越發摸不透那些夢到底是什麼意思,這兩人也是在他夢里出現過的,但與眼下完全不同。
夢里,張睿并沒有來贛北府任知府,而是在發現月娘死后,入了空門,做了和尚。
當時,張睿母親在張府門口以命威脅不許他出家,張睿置之不理,他娘果真撞柱。
他記得夢里他也在人群中看熱鬧,很是可惜地與身邊的隨從說了一句,“哎,想看死人沒看成,這婆子分明不敢用力,可惜了……”
他搞不清自己為何突然會夜夜入夢,且最開始的一個月,每晚都是一個女人慘死的場景,那個女人的死讓他痛苦地發狂,每次醒來都是許久緩不過的心痛感,這令他很焦躁。
被這樣的夢折磨了一個月,他終于在夢里看清那人的容貌,竟是那晚在客棧要他夜明珠替她包扎傷口的女人。
于是,他又回到了大胤,想找出癥結所在。
隨著夢到的事情越多,他越迷惑,夢里葉筱錦大著肚子時,是在京城,可眼下她孩子都生了依舊在贛北府。
孩子,是了,夢里她被蕭墨曄的奶娘所害,生下三個孩子,只活了兩個。
現實中,她這三個娃都是活的,又是與夢中不同。
不對,說是活的,可大家都只見到了兩個,那個孩子大家都不曾見過,莫非……
秦無殤瞇眸,他得去看看。
他被這該死的夢纏得夜夜不安穩,他必須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。
葉筱錦看著突然出現在房中的紅色身影,下意識就將老三抱在懷里,“秦無殤,你要做什麼?”
“來看看表妹你和孩子。”秦無殤勾唇一笑,伸手就要去抓她懷里的襁褓,他可是趁著蕭墨曄和趙韻出去才溜進來的,時間不等人。
葉筱錦瞳孔微縮,抱著孩子險險避開。
眼看秦無殤再出手,她眼底狂怒,恨意頓生,“秦無殤,你敢傷我孩兒一分,我必將你千刀萬剮。”
說罷,一把手槍借著懷中襁褓的掩飾,掏了出來,對準秦無殤的眉心。
看著那與夢中吻合的憤怒,秦無殤突地心如刀絞痛的不能自已,嘴角溢出一絲血跡。
他手撫著心臟跪倒在地,這一次心痛的感覺比以往每次入夢都痛。
夢里,她亦是這般渾身卷席著憤怒和滔天的恨意,對著喊道,“秦無殤,你動我孩兒一分,我必將你千刀萬剮。”
后面他是如何做的?
該死的,夢里沒有。
第256章 看不透
蕭墨曄本是去葉鴻屋里問安的,人還沒走到葉鴻的院子,就聽著后院有動靜,他心口一跳忙拔腿就往葉筱錦房間跑。
葉筱錦被葉一和芙蓉護在身后,她手里的槍依舊沒有放下指著地上的人。
蕭墨曄將人卷進懷里,語聲焦灼,“你有沒有事?”
被擁入熟悉的懷中,葉筱錦的心才定下來,收了槍,搖了搖頭,“我們沒事,你去看他怎麼了?”
秦無殤已經痛得蜷縮在地,他用力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,幾番徒勞無功,蕭墨曄示意葉一上前將人拉起來,見他滿頭是汗,臉色灰白,手一直捂著心口位置,嘴角溢出血跡,似是受了極大內傷般。
“秦無殤,你為何在這?”蕭墨曄冷聲問道,眼里殺意盡顯。
他不會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錦兒房間,驚到他妻兒的男人抱有同情。
嘴唇扯動了幾下,都沒能發出聲音來,豆大的汗混雜著眼淚滴落,秦無殤知道此時很狼狽,想借著葉一的力氣往外挪。
“葉一,扶他到椅子上坐下,讓程大夫給他看看。”葉筱錦淡淡開口,她總得他活著才好問,他為何要來她房中,搶她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