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清楚又如何,那是老身身上掉下來的肉,是老身痛了兩天兩夜才生下的幺兒,他自小就聽話孝順,就這一樁事上逆著老身,老身也就睜只眼閉只眼。
老身尚且能忍著他未娶正妻,便有可能生下庶子,又怎麼會在他死后還容不下他唯一的骨血,那是老身心上剜下的肉,那塊肉沒了,你娘腹中胎兒便是老身所有的期盼。
你娘要我為你爹報仇,我如何報?殺了另一個兒子嗎?你娘為此大鬧,我才命人割了她的舌頭,那又何嘗不是保護?
顧林先前并不知你娘是知情人,直到你娘鬧出來,他才知道并要殺你娘滅口,老身不得已命人將你娘秘密關起來,可惜你娘往日看著伶俐,被你爹的死激得失了聰慧。
她不但逃走,還讓你舅父帶著你亡命天涯,她也不想想,就是沒人追殺,她與你舅父都是顧家簽了死契的奴才,能逃到哪里去?逃出去了又如何存活?”
無風冷笑,“這般說倒是我娘做錯了,誠如老夫人所言,顧林要殺她滅口,她若不逃,老夫人能護得住她嗎?亦或者愿意和顧林翻臉護著她嗎?”
老夫人臉如死灰,最后有些挫敗的道,“我會傾盡全力護你們母子,哪怕舍了老身這條命,老身知道,你娘逃走后一直被顧姨娘藏著,老身沒將她找出來,是覺得她藏在顧姨娘那邊或許比跟著老身更安全,孩子,老身盡力了。”
無風看著這個蒼老破敗的老人,他能分辨出她說的是實話,心里有片刻的柔軟,但想到娘和舅父,他又冷聲道,“老夫人這出苦情戲,是想為顧辭他們求情嗎?”
“是,老身想為他們求情。”顧老夫人面色越發的平靜,語氣卻有懇求,“當年的事與他們無關,若你想要報仇,便找老身吧,是老身這個做娘的沒有教好顧林,也沒有護好臻兒,死有余辜,只求你留辭兒他們一命,顧家不能再骨肉相殘。”
“呵,好一個骨肉相殘。”無風冷了臉,“要我不殺顧林的子女也可以,只需老夫人做一件事便可。”
“何事?”
無風溫和的臉上,眼底恨意陡生,“老夫人的兒子被人害死,自是應該去官府狀告殺人兇手,為你兒申冤。”
老夫人疑惑地看著無風,“你想要怎麼樣……”
忽而她露出驚駭的表情,“你要老身狀告姚景山?”顧林已經死了,不就還剩姚景山了。
可,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孫子,他怎麼敢,那可是只手遮天的姚丞相,背靠皇后。
“老夫人不敢?不是說顧臻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?姚相可不是你兒子顧林,你無需擔心再失去一個兒子。”無風淡淡的話里全是諷刺,老夫人怎麼會聽不出來。
老夫人咬牙切齒,“是,老身不敢,老身心里恨不能食他肉,飲他血,可老身身后還有顧家,還有那些孩子們,這些年與姚家作對的,有幾個好下場的,這樣去得罪姚家,最后被姚景山和皇后治罪,和你殺了辭兒他們有何區別?”
無風淡聲道,“據我所知,皇后并不知是姚景山殺了我父親,還一直惦記著為我父親報仇。
要怎麼做老夫人自己選吧,不管老夫人會怎樣選擇,這件事我都會去做,但是顧林的子女可就得替他們父親還債了。”
“怎麼可能?”老夫人呢喃,“她在臻兒死后就入了宮,怎麼會,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?”
無風不語,葉筱錦自然也不會多插嘴。
老夫人自己像是想到了什麼,她問道,“姚家祖地的事情,是你做的?”
無風不知姚家祖地什麼事,見葉筱錦對他眨眼,又想起她從姚家祖地救了他娘,猜到可能是葉筱錦做的,便沒做聲,顧老夫人只當是他默認了。
“你,你是如何做到的,那姚世安也是你殺的?”她想到了無風說的父債子償,未嘗沒有這個可能,否則這些年姚家一路風光,她做夢都盼著姚家出事,可老天不遂她心愿,她眼睜睜看著姚家越爬越高,越走越順。
想到姚家出的這幾樁事,顧老夫人越想越覺得可能是無風做到,或許是她心里就盼著有這麼個人能為她兒子報仇,現在無風出現了,她便就往他身上套了。
她想著想著就笑了,原本耷拉著的眉眼笑開一道道褶子,“不虧是臻兒的孩子,和你爹一樣是個出色的。”
無風看葉筱錦那神情,便知道自己是替她背鍋了,也不解釋,問顧老夫人,“老夫人可是答應了?”
老夫人這次有些意動,“容老身再想想,可好?”
她身后還有許多顧家人,無法一意孤行,真告了,顧林殺弟的事就瞞不住,屆時,顧辭的仕途就難了,還有未嫁的孫女,有一個殺死親弟的父親,京城到時還有誰家敢娶她們?那些已經嫁出去的孫女,又如何在婆家抬起頭來做人?
這些處理不好,她就只能堅持原先的選擇,委屈故去的幺兒,顧臻。
無風看著她臉色神情變化,示意葉筱錦跟上,轉身往門外走,“兩日后,我來等老夫人的答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