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薛清茵仍覺得瞬間身上一涼。
賀松寧在看她。
他目光深沉地盯著她看了片刻,然后就輕輕挪開了。
賀松寧應聲道:“今日恐怕抽不出空來,我叫靳祥跟著就是。平日鋪子里有什麼事,都是先報到他那里,再送到我這兒來。”
薛夫人笑了:“好,靳祥做過大掌柜,做事一向伶俐。有他跟著,你妹妹上手也就容易許多。”
直到飯吃完,薛成棟都沒有開口說什麼。
他說是家中所有事務都交予薛夫人來管,那就確實不會再插手。
賀松寧派人去傳那個叫靳祥的人。
薛夫人則回房去取賬冊等物。
薛清茵便立在檐下乖乖等。
“清茵有幾分叫人看不明白了。”賀松寧的聲音驟然在她耳邊響起。
嗓音低沉,帶著幾分玩味。
這你就記仇啦?
薛清茵回過頭,抬眸對上他,滿眼都寫著無辜。
她道:“大哥這樣聰明,看不明白什麼?”
賀松寧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頂,卻沒有再說什麼。
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?他想。
過去的薛清茵,就像是一只秀美的碗,碗里裝了什麼,都明明白白地鋪陳開來。
現在的薛清茵,更像是細頸的瓷白的玉器,一眼望去,好似將里頭的東西看分明了,但仔細看,卻又縈繞著霧。
有意思。
賀松寧卻不知道,此時薛清荷落在后頭,看著他“輕柔”地撫摸了薛清茵的頭。
一旁的丫鬟秋心都快把掌心掐爛了。
薛夫人竟然把那麼多產業都交給大姑娘這樣的草包來管!
老爺居然也不管管!
就不怕薛家的產業叫她敗了嗎?
眼下就連大公子也與她重歸于好了……
他們是又兄妹情深了……
那我們家姑娘呢?
難道我們又要過回從前的日子嗎?
秋心是真恨吶!
第19章 斗膽包天薛清茵!
靳祥三十來歲,留著胡須,長著一張憨厚老實的臉。若不是胡子比較扎眼,扔進人群里都找不見。
他見了薛清茵便立即行了禮:“公子已經吩咐過小的了,大姑娘只管差遣我。”
怕只怕,大姑娘連怎麼差遣人都不會。
靳祥心道。
做買賣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。
打小就沒學過,現在一來就要接手這麼大的攤子,不是他瞧不起大姑娘,而是這事兒啊……它注定得黃!
算了,就當陪人玩了一趟過家家,伺候好就是了!
靳祥在心中寬慰完了自已,就親自駕車帶著薛清茵先往城郊去了。
一出城,薛清茵就卷起了簾子,只管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。
弄得薛夫人瞪了她好幾眼,生怕她被吹壞了。
“那是什麼?”薛清茵突地出聲。
她遠遠看見一張黑色的布,不,準確來說,是一朵朵黑色的蘑菇,坐落在一處。
太遠了,看不真切。
“是玄武軍的駐營地。”靳祥道。
“玄武軍?”
“便是宣王殿下的親衛軍。”靳祥笑了笑,接著道:“再行出三十里外,還有宣威軍的駐營地呢。宣威軍是宣王殿下手中的大軍精銳。”
薛清茵點了點頭。
她以前小說看得多,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兒古代的規矩。
比如說將軍歸來的時候,大軍是不能入京的。畢竟烏壓壓那麼老多的人,一帶進城誰知道你是得勝還朝啊,還是來造反的?
于是便會在京城外駐營,或靠山或靠田。
從漢朝開始,一般就是依田而踞。
戰時拿起武器便是兵,和平時期放下武器就要屯田耕作。
靳祥駕著車,越往前走,頭皮就越來越發麻。
薛清茵都發覺到他神色不對了,于是問:“靳掌柜,怎麼了?”
靳祥尷尬道:“我也有些日子不曾來過郊外的莊子了,這眼瞧著是離莊子越來越近了。但怎麼也離駐營地近了?”
薛清茵指著路:“駐營地不是在那頭嗎?”
靳祥道:“是啊,咱們進了這條路,就要拐彎朝那邊走了。”靳祥頓了下,道:“要不咱們過些日子再來?”
薛清茵不解。
和駐營地做鄰居,是什麼很可怕的事嗎?
“無妨,往前行就是。”薛清茵道。
薛夫人在后頭暗暗點頭。
沒錯,女兒家也該多帶出來見見世面才是。養在閨閣之中,又哪里能見到這般穩當的姿態呢?
這馬車又行了足足半個時辰,方才在一處莊子前停下。
莊子后頭是山林。
莊子前邊是田地。
而玄武軍的駐營地,實際與他們還隔著二里地呢。
但就算是這樣。
靳祥額頭上的汗水也肉眼可見的變多了。
“靳爺?是靳爺來了!”守在莊子門口的仆役連忙跑著往里通報。
靳祥有些尷尬。
在這兩位跟前,他算什麼爺啊?
沒一會兒,就有個中年男子,帶著幾個仆婦出來了。
大大小小也是十來號人呢。
“這是夫人,這是府上大姑娘。”靳祥擦了擦額上的汗,低聲道。
一個婦人局促地搓了搓手,連忙行禮,道:“上回見著夫人帶大姑娘到莊子上來,還是三四年前的事。一轉眼,出落得這般模樣,竟是不敢認了。到底是貴府養貴人呢。”
婦人殷勤得很,薛夫人卻神色淡淡,甚至還顯得有一絲膩煩。
不等她開口說話,突地有個仆役顫抖起來:“來、來了,又來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