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成冢怔怔道:“怎麼一道道都和京中酒肆的食物不大相同?”
當然不同了。薛清茵心道。
她穿過來的第一天就發現,時下并不興做炒菜,多是燉煮菜,或者炙烤,又或者是吃生食。
比如魚膾在京中就極為流行。
如今薛清茵只不過是將炒菜搬到了餐桌上來。
其中還有些后世才流行的菜式,比如烤鴨。
只不過呈到他們跟前來的,只有那麼寥寥幾片鴨皮,擺盤考究,量少自然顯精致。
還有雙皮奶,上頭撒上煮熟的紅豆,蜂蜜和曬干的葡萄。
這也是眼下這個時代全然沒有的新鮮產物。
之前薛清茵敢邀宣王登門做客,也是有緣由的。
薛夫人告訴她,莊子上有個丁媽媽做飯菜很是拿手。薛清茵打的主意就是讓她做幾道新鮮菜式,請宣王來品嘗,再借宣王之名,擴散開名氣。
從此將這個莊子變作什麼呢?就變作和后世一樣的度假山莊。
只賺王公貴族們的錢。
薛清茵沒有賀松寧那麼厲害的手腕,自然只能走一些曲折的路子了。
她示意丫鬟擺好碗筷,才道:“請宣王殿下和方將軍品嘗。”
方成冢哪里敢動筷?
只等到宣王先動了,他才忍不住又道:“前幾日怎麼不見這些菜式?”
薛清茵輕輕點頭:“唔,因為我昨個兒才到啊。”
方成冢忍不住笑道:“難不成這些個新鮮玩意兒都是薛姑娘自已想出來的?”
薛清茵自然不好交代真正的來歷,只點頭道:“嗯,我自幼多病,什麼苦的東西都吃了個遍,出門的時候也少,閑著沒事便只有琢磨這些個沒用的玩意兒了。”
方成冢聽到這里,面色一肅。
趙總管也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。難怪薛姑娘半點也不嫌棄他們小公爺,只因她也曾忍受過病痛的折磨。兩者雖不同,但有相通之處。
“味道不錯。”宣王的聲音響起,打破了驟然低沉下去的氣氛。
方成冢等人也跟著吃了起來。
“好香!比炙烤出來的更香!”
“有股酥香焦甜的味道,這是什麼肉?”
“奶味濃郁,滑彈爽口,這又是什麼?”
薛清茵輕拍了下手掌。
她身后的丫鬟便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份文書。
方成冢接過去,送到了宣王跟前。
翻開來,才發現是一份菜單。
字體草草可看,不過將名字寫得很清晰。
連賀松寧都不由高看一眼。
薛清茵接管產業,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樣糟糕。
她并不是一時興致強行要了過去,竟然是當真要認真經營。
方成冢發現菜單上寫了很長一串,有些明顯還沒出現在這張桌上。
他不由笑道:“要吃到剩下的這些菜,得向薛姑娘的莊子上付多少銀兩呢?”
薛清茵卻搖了搖頭,難得道:“不要銀子。”
方成冢暗暗嘀咕,難道咱們這叫沾了宣王殿下的光?
但不對啊。
上回馬場的銀子,也沒見薛姑娘少收啊!
始終沒有開口的宣王目光微動,他低聲道:“若你要做長久的買賣,這寫下菜單的人,便應當換一個。”
賀松寧抿了下唇,正待出聲。
他寫得一手好字,自然可以為薛清茵寫。但不過是莊子上的菜單?配由他來寫嗎?
若是薛清茵肯對他服軟,……倒也不是不行。
這些念頭飛快地從賀松寧腦中閃過。
但最終,沒有等到他開口,宣王便緊跟著又道:“柳修遠如何?”
賀松寧面色一沉,緊緊閉上嘴,沒有再試圖開口。
一旁的趙總管驚訝出聲:“柳修遠來寫菜單子?恐怕他是不肯的。”
只有薛清茵很茫然:“柳修遠是誰?”
方成冢也不知道,露出同樣的屬于文盲的茫然。
此時趙總管笑道:“薛姑娘常居內宅,沒有聽說過他的名頭也不奇怪。這個柳修遠十三歲時就出名了,他筆下的字鳳泊鸞漂,鸞跂鴻驚,一幅墨寶能賣出千兩銀子的天價。蓋因他不僅字絕,其人傲骨錚錚,輕易求不來他題字。這物稀,自然價貴。”
薛清茵聽得雙眼愈來愈亮。
好啊!好極了!
一旁薛家的仆役都忍不住暗暗驚嘆。
大姑娘的面子竟然這樣大?宣王殿下竟然愿將柳修遠請來給大姑娘用!
他們這莊子平日里能賺什麼銀子啊?能種好田就不錯了,大公子都瞧不上他們這點兒買賣。
若真能得柳修遠的字……
那還叫菜單嗎?
那分明就是一幅獨一無二的絕世墨寶啊!
就在下人們暗自感嘆的時候,薛清茵卻緊跟著又開了口:“那還有什麼厲害的畫師嗎?”
方成冢納悶:“薛姑娘要畫師作甚?”
“有用,有用!”薛清茵一筆帶過,雙眼卻是巴巴地看著宣王。
她眼波流轉,不笑自媚。
“沒有。”宣王卻道。
薛清茵面露失望,不過很快就被笑容取代了,她道:“無妨,這樣也夠了。多謝殿下,我無以為報……”
這樣的句式,她都說順嘴了。
宣王看著她,也說了兩個字:“無妨。”
只是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,多了點不一樣的深意。
今日騎馬騎了那麼久,飯吃了一半,薛清茵就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倦意。
她打了個呵欠,留下眾人慢慢吃這些新鮮菜式,自個兒叫丫鬟扶著就先回院子梳洗歇息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