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松寧眉眼陰沉,從喉間擠出聲音,道:“不回。”
所幸莊子上讀書也合適。
若是此時又帶著書箱回府,豈不成了笑話?
書童訥訥應聲,正要退出去留賀松寧清凈地讀書。
賀松寧突地問道:“趙國公府的人走了嗎?”
書童點頭:“也走了。”
賀松寧剛平復下去的躁意,瞬間又提了起來。
她連趙煦風都能一塊兒叫走!卻不知道遣人來告知他一聲?
果真是膽子肥了!肥得厲害了!
薛清茵剛進家門就打了個噴嚏。
她揉了揉鼻尖,由兩個丫鬟扶著,艱難地一步一趨,挪進了門。
薛夫人可心疼壞了:“這是怎麼了?摔了?”
薛清茵老實交代:“騎馬騎的。”
薛夫人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:“你也不怕又病倒?”
薛清茵倚著她的肩,拿腦袋頂了頂她,嬌聲道:“如今不是好著呢嗎?以后啊,我的身子還會越來越好的!阿娘就再也不必為我操心了。”
“等你兩條腿能囫圇好了再說這話吧。”薛夫人頓了下,又道:“再說了,就算你將來好了,當娘的哪有不為你操心的啊?我一輩子都得惦記著你今日吃得好不好,心情好不好。”
薛清茵更依戀地靠住她,著實撒了會兒嬌。
薛夫人卻一把推開她道:“你這個樣子……”她皺著眉道:“宮宴怎麼辦?”
薛清茵傻了眼:“宮宴?”
哦豁。
完全忘記了!
她真不該騎馬啊!
這下怎麼辦?
薛清茵開始發愁了。
另一廂,薛清荷松了口氣。
御醫為她診斷完,沒什麼大毛病。又看了先前大夫留下的方子,稍作了改動,告訴她再養個七八日就能見好。
這算是今日尷尬之余最好的消息了。
秋心也不知去了哪里。
就在薛清荷猶豫著,要不要同她說一說,以后莫要再這樣莽撞開口的時候,秋心急匆匆地撞開門回來了。
“二姑娘,大姑娘回來了。”
“秋心你……不要總是關心姐姐的動向。”
“二姑娘你先聽我說,大姑娘回來是因為宮宴的事。那日游湖,說是王爺沒有選中。后日再舉行宮宴,恐怕是還要選呢。那該死的不知道哪個東西推了二姑娘你一把,不知宮宴咱們還去得成嗎?”秋心說著便要哭了。
見她真心為自已擔憂,薛清荷也就將勸誡的話咽了回去。
秋心擦了擦眼角,突地語氣一轉,又怒聲道:“還有,您不知道!今個兒大姑娘回來是叫人攙著回來的!”
“她受傷了?”
“什麼啊?你真信她這麼巧,跟你前后腳一塊兒受傷了?不過是想跟你爭大公子的寵罷了!她貴為嫡女,得到的還不夠多嗎?怎麼什麼都偏要跟你搶!她今個兒走起路來,一步一趨的,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學你,嘲諷二姑娘你呢!”
薛清荷一下不說話了,心頭萬般思緒糾結在了一起。
她這一刻太想見到大哥了!
薛清茵也不知道有人正在背后編排自已。
她又抹了一遍藥,然后靠著腰枕,叫丫鬟陪著她玩牌。
此時趙國公府上,趙總管也正說起她。
趙總管先是叫人牽來了馬。
趙國公問:“這是作甚?”
隨即只見趙總管轉身,低聲哄了趙煦風幾句。
有了薛清茵作表率,如今趙總管哄起趙煦風來也是越發得心應手了。
眼看著趙煦風神色乖順許多,趙國公心底都大為吃醋。
趙國公的醋壇子欲翻不翻之時,他看著他的傻兒子突然翻身上馬。
趙國公一瞬間睚眥欲裂:“這、這怎麼行?”
趙總管趕緊安撫他:“您先等等,您往下看。”
趙煦風握住韁繩,如一個正常人一樣,他口中喊著“駕”。
馬兒一揚蹄,竟是策馬奔騰起來。
頓時褪去了憨傻之氣,也有了些英姿颯爽。
趙總管輕聲道:“小公爺試一遍就會了,您看,這是天分。”
趙國公的眼淚奪眶而出,雙手顫抖不已。
他又哭又笑,聲音洪亮如鐘:“我的兒子!不愧是我的兒子!他骨子里流淌著我和珍珠的血!也該有個武將的姿態。好!好啊!我死了也能瞑目了!”
至少從這日起,他知道他的兒子,不再是那個只會癡癡傻傻坐在那里吃吃喝喝的人了。
“好一個薛家姑娘,我一定要重謝她,重重地謝她!”趙國公激動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,“若是她有法子,能教得阿風有自理的能力,將來我就什麼也不怕了。”
“還有一事要稟報國公。”趙總管顯得冷靜多了,畢竟在莊子上的時候,他已經差不多激動完了。
“你說。”
“我知道小公爺為何會將薛姑娘認作娘了。”
“為何?”
“氣味……薛姑娘幼年體弱,總得吃藥,身上便帶了些淡淡的藥香氣。”
趙國公沉默了下,啞聲道:“那應該是這個原因。珍珠纏綿病榻的時候,也吃了很多藥。她舍不得阿風,舍不得我,不肯閉眼。可是拿藥吊了那麼久的氣,到底還是沒留住她。阿風一定對那些日子記憶深刻……”
“是……”趙總管猶豫著道:“既然知道了原因,那咱們要再炮制幾個身上有相似氣味的人出來,也是很容易的事。”
“但有膽子去教會阿風這些的,如你所說,能不嫌棄阿風,坦坦蕩蕩接受他的善意的,又有幾個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