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聽到小宮娥學狗叫的時候,林老爺已經是面色難看,顫聲道:“既是太子妃的貼身宮女,卻落到這般下場,可見太子妃已是身陷水深火熱之中……”
薛清茵又講到她去東宮探望。
林老爺控制不住地雙手顫抖,但神情卻越發冷靜。
“費這樣大的周章才將消息傳遞出來,豈是那個叫‘姜花’的宮女一人能做到的?東宮的主人是太子。想必……想必其中有太子的手筆。本是佳偶,……怎會、怎會鬧到如此地步?!”
薛清茵沒有說話。
“若太子妃的父母知曉了,還不知該如何心痛。”林老爺一手扶住椅子,喃喃自語起來,“此事、此事沒有那樣簡單……”
他說著,抹了把臉,強忍住翻涌的心緒,朝薛清茵跪了下來:“多謝、多謝側妃今日冒險來告知。”
“不過舉手而為之。”薛清茵停頓片刻,還是多問了一句:“林老爺心中可有救出太子妃的章程了?”
林老爺搖頭,面上堪堪擠出個苦笑來:“此事須從長計議,我一人成不了事。還得快快派人回揚州傳信。”
他說罷,也不敢耽擱,立即命人取來紙筆,先寫了一封信交給小廝:“尋匹快馬,……走水路!將此物,交予揚州肖三爺。”
薛清茵突地道:“等等。”
林老爺心中感激她,便也很愿意聽她說話,于是頓住動作,連忙回過了頭。
“你了解太子的為人嗎?”薛清茵問。
林老爺啞然:“我這般人物哪有機會得見太子……”
薛清茵道:“若要將事做絕,只怕會派人守在肖家附近,但凡從京城來的信一律截下。”
她想了想,太子敢這樣行事不留一點余地,那必然會斷絕她向家中求救的途徑。
林老爺顫抖得更厲害了,他點了下頭,道:“是,是,還是側妃考量周到。我竟昏了頭。若真傳出去被半路截了,只怕明個兒太子妃就活不成了。”
薛清茵本想著將東西交給林老爺就是了。
但如今看來……
“我家在淮南道薄有產業,派兩個管事去巡視,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”薛清茵道。
林老爺猶豫片刻,道:“方才側妃說不過是舉手而為之,可我知道,東宮如此困局,側妃卻愿為僅一面之緣的人傳信。這其中動用了多少力氣,又豈是輕描淡寫可以概括的?太子妃……她,她是我看著長大的。我知她心善,恐怕也不愿側妃牽扯太深,惹禍上身。只傳信一事,還能撇清關系,若再派人去淮南道,這其中的糾葛就斬不斷了。”
此事恐只有厚顏托寧公了,寧公為人正直,又心思縝密。
他好友無數,但在此事上反而不敢輕易動用他們。畢竟是牽扯到皇家的大事……林老爺心中嘆息。
只是聽林老爺這樣說,薛清茵反倒還真來了點熱心。
她道:“你還是要傳信回肖家去,但不能是這封。這封給我,而你傳回去的信中要寫,太子妃與我交好,請肖家為我外祖許家引見淮南望族,對我外祖多加照拂,再請肖家為許家請兩個教書先生,要不嫌棄商賈之家的。”
林老爺明白了:“如此行事,我那封信若被截住,反而顯得接下來的舉動更合乎情理。但位高者多生疑心。只怕萬一被太子發現側妃在其中做了什麼……恐怕連宣王殿下都要被迫入局。到時候,若宣王殿下對側妃心生不虞……”
外人只知先皇后曾經養育過宣王一些時日,自然而然地也就覺得宣王與太子情誼深厚。
林老爺越想越覺得這宣王側妃真真是菩薩心腸。
為救她人,連這些也不顧了。
“此事我會安排妥當,便不久留了。”薛清茵也不多言。
林老爺知道此事不能耽擱,他忙將那封信交給薛清茵,自已又另寫了一封。
而后再度跪地叩首,以大禮拜謝過了薛清茵。
“我林家也曾是書香門第,奈何家道中落,幸得肖家施以援手,我才得以茍活至今日,掙下如此家業。您大義救太子妃,便如救我林博性命。我昔日為報肖家恩義,愿為肖家之仆從。今日后,便甘為側妃馬首是瞻。”
薛清茵一笑:“等太子妃無恙了再說吧。”
“是是。”林老爺起身,擦了擦臉。
薛清茵這才發現他滿頭的冷汗。
她都不由心下感嘆。
難怪這人能交到無數朋友,確實是個恩情道義重于山的人。
薛清茵走出花廳,正迎上弄夏。
弄夏不解道:“姑娘來這里作什麼?”
薛清茵糊弄道:“為我那外家謀個好前程啊。”
弄夏不明就里,但還是高興道:“姑娘真是厲害!”
薛清茵歪頭一笑:“弄夏,等我送阿娘回了許家,你一會兒便去薛家找我大哥吧,就說我要見他。”
弄夏更糊涂了:“啊?那咱們什麼時候回王府啊?”
薛清茵道:“晚些時候。”
弄夏完全弄不明白她要做些什麼,但還是規規矩矩地點頭應了。
薛清茵看向一旁的林家下人,問:“勞煩帶路,我要去尋方才那位跟著我一起來的夫人。”
下人應聲。
那廂林老爺往回走去尋寧公。
棋盤仍在,寧確人卻不見了。
林老爺一愣問:“寧公走了?”
寧確卻是由下人領路,到了園中賞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