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瞧,這會兒他居然還命令不了寧確!
反過來還要受寧確的說教!
徐嘉為冷淡道:“明日你應當在府中吧?如今要見你一面還不易了。”
不等寧確回答,有小廝來到門外,低聲道:“老爺,林老爺駕車到了門外,要請您去城郊吃茶。”
徐嘉為皺眉問:“哪個林老爺?”
小廝答:“林博林老爺。”
徐嘉為眉頭皺得更緊了:“似有耳聞……是個商人?不是為兄的斥責你,可與這等人來往,實在有損你的清譽。”
“并非商人。”寧確一邊答道,眼底一邊掠過了點點亮光,他道:“林博祖上也是書香門第,他本人在順元年間中過舉人,曾為一方縣令。后來才辭官而去,改經營祖上產業,曾在登州舉辦蓬萊詩會,也有些名聲。”
“中過舉又如何?沒有官身,便算不得什麼。何況官還有大小之分呢。”徐嘉為很是不滿,“你啊,就是喜歡與這等微末人物來往。反棄那些個真正的德隆望重之人不顧。”
寧確卻不欲再多言:“我送兄長出府。”
徐嘉為沉著臉,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寧確登上了那林老爺的馬車。
他甩袖轉身,臉色愈加難看:“說到底也不過是我徐家扶持起來的,如今日漸壯大,反過來不要恩主了!”
走在他身邊的小廝,聞聲身形一抖,卻不敢出聲應和。
這廂寧確上了馬車,一時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好。
他其實有私底下派人到林家附近,看是否還能碰到那日的夫人。但碰到之后要怎麼樣,他其實也沒想出個結果來。
到底不過是驚鴻一面,又待如何呢?
罷了。
寧確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。
直到行駛到了莊子上。
寧確才出聲問:“此地有什麼特別之處?”
林老爺笑道:“環境清雅。”
寧確心道此話講了和沒講有什麼區別?
清雅之地實在多。
林老爺這會兒心下也在默默流汗呢,他沒想到寧確一請就來!他都做好親自進門,說得天花亂墜來哄騙寧公了。
結果還沒等求求他呢。
寧確就上了馬車。
這會兒問起那莊子有什麼特別,反倒叫林老爺羞愧之余不好哄騙了。
林老爺心道,他也一回沒去過,那叫一個一概不知啊!
此時二人下了馬車。
守在門口的人立即迎了上來,與薛清茵第一回到莊子上來的時候,可謂是天差地別。
那仆役身著淡青色衣衫,雖為間色,但觀之使人賞心悅目。腰間又懸掛了一個牌子,上面畫了個符號。
那符號像字,又不是字。
但設計巧妙,瞧著很是精美。
再看仆役頭上懸掛的招牌。
筆走龍蛇四個大字,寫的乃是——“一啄一飲”。
“別的莊子多是寫明主人姓氏,如劉家莊子,李家莊子。這個匾額有意思。”林老爺感嘆道。
“嗯,一啄一飲,出自《莊子·養生主》。既指人的飲食吃喝,又指逍遙自在的生活。”寧確頓了下,問:“這莊子上除了吃茶,還能吃飯?”
林老爺點頭:“應當是。”
“這字瞧著也有些眼熟……是柳修遠的字?”林老爺緊跟著又發現了不同之處。
仆役已然走到了他們跟前,笑道:“這位老爺好眼力,正是柳修遠先生的字。”
仆役面上與有榮焉地道:“若是往里走,還能瞧見柳先生懸在墻面上的字。再往里走,還能瞧見平南子、岑元兩位先生作畫……”
聽來確實風雅。
寧確心道。
不過他其實并非執著于追求風雅的人,因而面上也只神色淡淡。
仆役說完了字和畫,才問:“二位可有預定?”
林老爺一愣:“預定?”
仆役點頭:“正是,若要到咱們莊子上吃飯飲茶,須得先提前三日遣人來定位置,若得空位,莊子上便會親手寫一封邀帖送到府上。而后便可憑帖入莊了。如今莊子還未正式開張,若老爺有咱們主家贈的牌子,也可憑牌提前入莊。”
林老爺大為吃驚:“比芙蓉園還麻煩。”
仆役搖頭:“哪里呢?芙蓉園只有王公貴族能入。這里只要是清貴人家都能來做客。”
寧確道:“若等到開張那日,想必京中但凡有些地位的人,都會爭先恐后而來。”
林老爺點頭:“不錯!聽來雖麻煩,但正合了他們的胃口。”
若是隨隨便便就能吃上這頓飯,那去哪里不是吃呢?
就是有了門檻,才能分出高低貴賤。
自然就會有人爭著去做那既高且貴的客人。
寧確無奈搖頭:“恐怕不對我的胃口。”
他不喜歡這些夸張繁復之事,也不喜歡與人爭虛名。
林老爺急了:“寧公莫走。實不相瞞,此地的主家與我有幾分交情。且先進門再說。”
林老爺忙看向仆役:“你們主家可在?快去通報,林博攜友前來做客。莊子上那兩位畫師,正是我引見的呢。”
仆役面露驚訝,道:“巧了,主家前腳剛至,正在里頭吃茶呢。小的這就去通報。”
薛清茵這會兒正與柳修遠坐在一處,點評跟前的食物好吃不好吃。
那兩位畫師便在一旁兢兢業業地畫著畫。
這會兒聽了底下人的通報,薛清茵也很驚訝。
“林老爺來了?還帶了朋友?”
她很快便猜到,林老爺多半是想來給她捧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