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氏便也跟著點頭。
薛夫人卻有些出神。
她知道的不止是賣官鬻爵之人被抓被殺的事。她還聽聞了一件事……說是汴州刺史病了,病得很重,已經多日不見外人了,就連皇帝都派了人前往探望。
他怎麼突然病了?
此事本該與薛夫人無關。
但薛夫人禁不住想,會不會是因為那日對峙魏王妃時,寧確站了出來。
于是引得徐家上下不滿,對他下了毒……
一時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涌現在了薛夫人的腦海中。
若真是如此,那說到底與他們也有些關系。
差人去瞧瞧?至少問上一聲?
不,不妥。
眼下這其中的牽扯,已經夠亂的了。
薛成棟怎麼想倒是其次。
魏王府和宣王府會怎麼想這很重要。
薛夫人嘆了口氣,心道也只有當做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了……
許芪聽見了她的嘆氣聲,驚訝道:“這不是逃過一劫了?妹妹怎麼還嘆上氣了?”
許芪一緊張:“難道還有什麼危險是我不知道的?”
薛夫人斜睨一眼道:“你不懂。”
話音落下。
外間小廝低聲道:“姑奶奶,有你的請帖。”𝚇ł
薛夫人面上半點驚訝也無,淡淡道:“想必又是見著清茵有孕,故意遞帖子來獻殷勤的。”
許芪恍然大悟:“我就說呢,這些日子那些個人,怎麼待我都熱情了許多……原來還是沾了外甥女的光!”
許芪馬上道:“我也得備些厚禮送到宣王府上去才是,嘿嘿……”
薛夫人回頭罵道:“我管其他人怎麼巴結你們,若是敢借清茵的名頭……”
許芪連忙道:“我省得!我省得!清茵早就和我說過了,說我要是得罪了人,她頂多給我上一炷香。”
許芪說著還訕訕一笑。
薛夫人沒好氣地也笑了,這才伸出手:“請帖拿來我瞧瞧。”
小廝應聲,恭恭敬敬地遞上,心下還暗道,姑奶奶越發有貴人的派頭了!
薛夫人這頭展開請帖,卻并非是那些個什麼李夫人、王夫人的落款。
「邀夫人到如月樓品鑒吳溪紫蟹。
清凈敬上」
薛夫人怔了下。
清凈……
乃是先前不知寧確身份時,寧確告知給她的道號。
此號應當只有她二人知。
薛夫人合上帖子,問:“來送信的是個什麼人?”
“是個道童模樣打扮的人。”小廝答道。
薛夫人覺得好氣又好笑,嘀咕道:“還真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個道童來啊?”
不再是拿他那年紀一把的長隨充事了?
“姑奶奶說什麼?”小廝疑惑。
“沒什麼,下去吧。”薛夫人揮了揮手。
她也不知該不該去。
若是清茵在的話,還能問問她……
這時候許芪發現薛夫人的神情又怪異了起來。
“妹妹還在憂心什麼?清茵是個有本事的……”許芪話剛說到這里。
薛夫人一起身,徑直走了出去。
不就是去如月樓嗎?
去便去!
何必這樣不清不楚,稀里糊涂。總要將話說個清楚才是!
她素來爽直,如今日子越發好過起來,怎麼反倒 還變得躊躇猶豫了?
許芪在后頭傻了眼,扭頭問妻子桂氏:“我說錯什麼了?”
桂氏也茫然搖頭。
兩個不太聰明的,只能對視無言。
不過想著是去見別的男人,到底還是不大好……薛夫人想著想著,便走了小門。
平日里這里沒什麼人走。
下人們連忙跟上去為她打開了門板。
門板一開,卻見外頭立著個人,頭戴斗笠,身著青衫,身形分外削瘦,像是支在那里的一桿青竹。
見到薛夫人,他抬起了斗笠來。
露出底下一張略顯憔悴而蒼白的面容。
“寧先生。”薛夫人震驚地吐出聲音,“你不是……不是在帖中寫如月樓相見嗎?你怎麼又……”
薛夫人說完,發覺到身后還跟著這麼些下人,著實不大像話,想也不想便一步跨出門去,然后反手關上了小門。
被關在門內的下人們:“?”
寧確看著她,道:“等不及了。”
薛夫人后退半步,別開了目光,一時心下又覺得震蕩,又覺得尷尬,實在不知接什麼話好。
寧確似乎也不需她接話,緊跟著道:“我先去了莊子,發現夫人不在。”
先前寧確也不知薛夫人的身份,只知她梳的已婚發髻,便只口稱“夫人”。
這樣也沒什麼過錯。
畢竟不知道姓氏的話,多是這樣稱呼。
但如今雙方都明晰了身份,再這樣稱呼,薛夫人才感覺到有些怪異。
便好似……好似那夫妻之間的稱呼一般。
薛夫人抿了下唇角,道:“清茵有孕,我得留在城中時刻照看,想必短時間里都不會再去莊子上了。”
有了薛清茵肚子里的“護身符”,薛老太爺都不敢上門作亂。
自然也就不必再躲。
那廂寧確點頭:“我猜也是如此,便寫了帖子命人送到許家來尋你。而后想來想去,又覺得不妥,夫人憑什麼應我的邀約呢?
“若要請人,也該有誠意些親自登門才是,于是自已也跟了過來。我又猜夫人興許會走小門,便等在了這里。”
“寧先生卜算的本領果真厲害。”薛夫人感嘆道。
寧確卻道:“我并不善卜卦,我只是善解夫人的心思。”
薛夫人這下將臉都別過去了,她低聲道:“寧先生的意思……我不懂。”
寧確道:“那日夫人問我,一向如此兼愛嗎?我對夫人說,我學的非是墨子,乃是儒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