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王為何還面無表情,說拔劍相向,便拔劍相向。
“你瞧著也有些可憐。”薛清茵輕聲道。
干子旭舒了半口氣,但沒完全舒掉。
女子大都心軟,自然見不得他這樣做。
但跟前這位……那有些說不好。
“……但與我要做之事有何相干?”薛清茵說完了后面半句話。
這是宣王告訴她的:“若你要做的事,因對方楚楚可憐、形狀凄慘,便心生猶疑,此乃主次不分。”
薛清茵反手就是一個現學現賣。
干子旭的表情一下便僵住了。
他現在有些后悔將人請回了家,早知如此,便權當不知宣王路過了。
“你先起來,我再問問你,你與你妻子感情甚篤嗎?”薛清茵再度出聲。
干子旭愣了下。
她現在說的話,和前頭說的話,完全不相干。
但干子旭并不避諱講這些事,便也還是爬起來,老老實實地講了:“我與她感情甚好。”
“我聽殿下說她乃羌族女子。聽聞羌族女子大都能干得很……”
“是啊。他們族中仍有母系氏族的傳統,沒有拋頭露面的忌諱,我便是她自已相中的。”
“然后她便采藥養你?”
干子旭知她多半都是從宣王那里聽來的,便也不否認,只訕訕一笑:“是,是……”
“都采了些什麼藥?”
干子旭覺得奇怪,但還是答道:“天麻、黃精、杜仲……”
“都是些極名貴的藥材啊。”薛清茵笑瞇瞇地道:“如今你靠山吃山,何愁錢財?只管將那些藥銷往各地不就是了。”
干子旭心頭一緊。
這宣王妃怎麼一句話接一個坑啊?
“叫王妃看笑話了,小人識不得藥材。只有我婆娘識得。”干子旭嘿嘿笑道。
“采藥很危險吧?”薛清茵話音又一轉。
“是啊是啊。”
“那你妻子一定吃了不少苦。”
“是啊,唉……”干子旭露出了懷念之色。
“也難怪你心中對她念念不忘。”薛清茵感嘆道。
干子旭忙恭維道:“王妃與宣王殿下也是感情甚篤啊……”
他話剛說到這里。
薛清茵話音又是一轉:“想必我若挖你妻子的墳,你肯定是比死還難受了?”
干子旭臉上憨厚又老實的表情,終于緩緩裂開了。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薛清茵驚訝道:“怎麼?先前那些人沒想過用這法子來逼問你嗎?”
干子旭面皮抽搐了下,艱難地擠出聲音:“都、都是君子,豈會……”
“那太好了,還好我不是君子。”薛清茵語氣歡欣地道。
干子旭:“……”
薛清茵覺得干子旭比她臉皮厚。
干子旭卻覺得她比他還不要臉。
“此、此乃惡毒之舉,若是告到官府也、也是說不過去的。”干子旭結結巴巴。
“你曉得京里頭的人都怎麼議論我嗎?”薛清茵反問他。
干子旭:“……不知。”
“都說我驕縱得很,脾氣壞。我那時還未出閣便已是這等名頭,我如今做了宣王妃,自然只有更囂張的道理。”薛清茵細細給他分析。
干子旭……服了。
他垂死掙扎道:“殿下素有正直之名,若是知道王妃這樣惡毒的一面,恐怕對王妃心生不快啊……”
“你懂什麼?你曉得什麼叫蛇蝎美人嗎?如我這般。他喜歡得緊呢。”
“……”
干子旭垂首道:“小人……小人愿奉上三十萬兩,請王妃饒過我那婆娘吧。”
干子旭說得聲淚俱下。
一旁的弄夏都有些不忍,心底暗暗琢磨,姑娘是不是太狠了些?
不過好在小丫頭還是和薛清茵一條心的,她雖然心有不忍,但也什麼都沒說。
薛清茵輕笑一聲,起身道:“走了,該去用午膳了。”
這下反倒弄得干子旭心中七上八下的。
從前與他打交道的,那都是身份地位尊貴的人物。就算骨子里不是君子,面上裝也裝成君子。
自然而然便拿他這個小人毫無辦法。
宣王妃呢?
披著尊貴的皮囊,內里比他還不講道理。
宣王在興州的街市上轉了一圈兒,還去山上轉了轉。
回來的時候便見干子旭愁眉苦臉地坐在那里,一見他便要告狀:“殿下!殿下救命啊!”
宣王不由看了一眼薛清茵。
薛清茵沖他擠了擠眼,眉眼靈動,有幾分勾人。
宣王斂了斂目光:“誰要殺你?你不是不怕死?”
“不不,不是救小人的命,而是小人那婆娘啊,她都死去多年了。如今王妃竟然還要叫她魂魄難安,王妃她、她要挖墳啊!”
宣王卻是冷聲道:“你膽敢污蔑王妃?”
干子旭:?
他心底立馬就知道,告狀是無望了。
宣王還真一心偏袒他的王妃。
但他還是又垂死掙扎了下:“周遭的人都聽見了,并非是小人污蔑……”
宣王語氣淡淡,詢問起周圍的土兵:“你們可聽見了?”
這一個個身披甲胄的土兵,朗聲道:“不曾聽見!”聲響震天。
干子旭抹了抹眼淚,孤獨地坐在門檻上,小聲道:“小人只是想著守著她,只是想守著她……錢小人自已都舍不得用一分,都攢給她,都攢給她……”
弄夏聽得蹙起眉心,心下更覺得有些難過。
薛清茵道:“今日殿下從街市上帶了些什麼吃食回來?”
便好似沒聽見干子旭的聲音一般。
宣王隨即命人將食物呈上來。
二人坐在那里慢吞吞地吃了,又喝了幾口茶。
蘭香氣一時盈滿了整個花廳。
干子旭沉著臉坐在那里,也哭不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