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騰一驚,瞬間把到了喉嚨邊的驚疑全吞了回去。
“你這樣無情又果決,與我孟族實在相配!”孟族王夸獎道。
“你知道外頭都是如何形容宣王的嗎?”
“如何?”
“說他是冷酷無情的活閻王。……那還是我跟他更相配一點。”
“……”
聽完對話的喬騰終于明白了。
孟族的王這是在竭力挖他們梁朝宣王殿下的墻腳啊!
宣王妃不得不與這樣的人虛與委蛇……
卻是來救他!
喬騰頓生羞愧之情。
方才那一剎冒出的疑心,真是不該!
喬騰猶豫著,要不要告訴宣王妃,他那下屬薛亮為掩護他如今也沒了蹤跡……
他的目光一掃,卻是瞥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。
……薛亮?
薛亮衣衫襤褸,渾身是血,眼角不正常地耷拉下來,好似被人抽走了魂魄……
他被兩個孟族土兵架住。
如一團砧板上的肉。
凄慘,恥辱。
喬騰的唇輕顫了兩下。
“我們便是從他口中得知了你的下落。”薛清茵輕聲道。
“你們拷問他了?”
“不打不行啊,這人滿嘴謊話。”薛清茵歪頭。
薛亮這才醒過神一般,嗚嗚啊啊地張開了嘴,掙扎著往喬騰的方向撲。
薛清茵無情地戳穿他:“他可是你益州城中的叛徒,我當時與宣王接到消息的時候,便覺得怪異。你喬節度使也并非無能之人,怎麼說失蹤就失蹤了?原來是手底下的人叛變了。”
“沒有……沒有……”薛亮嘴里還有血,牙齒也少了兩顆。張嘴說話便顯得含混無比。
他用力地搖晃著頭,看起來更凄慘了。
薛清茵想著,若是喬騰真的笨,還想不通這其中關節,她也能為他再解釋上兩句。
最多兩句了!
但喬騰在看過薛亮之后,卻是背脊一塌,如受重創。
顯然信了薛亮是叛徒。
喬騰翕動著唇:“你腳上穿的是孟族人的靴子,身上披的也是他們的衣袍……若你從一開始便是階下囚,他們怎會好心到為你更換衣物?”
薛亮頓時就不動了。
隨后他才惡狠狠地盯著薛清茵的方向,狂吼起來:“薛清茵!我要殺了你!我要剁了你的手!”
喬騰的臉色更為難看:“你怎敢說出這樣的話?你……你!”他一口氣吊不上來,別說罵了,倒先差點把自已氣暈過去。
薛清茵自已卻沒什麼表情,她聳了聳肩:“無妨,應當是我先鞭你的尸。”
薛亮:“……”
喬騰的聲音都啞然而止。
“剁他手喂狗。”孟族王道。
薛亮立刻就又被拖走了。
“不!不!你這樣會使歸降的人寒心的!”
“妖妃!此乃妖妃!她會害了你們!”
他那不甘的悲憤嘶吼的聲音,很快便遠去了。
薛清茵摸了摸鼻子:“真會夸人。”
孟族王:“……夸?”
薛清茵道:“自古妖妃,多是貌美無雙,能戲弄諸侯,能霍亂朝綱。進可滅人全族,退可覆亡國家。……聽聽,多厲害,一個人就能把這些事兒全干完了,誰能說不厲害呢?”
孟族王笑了:“說得有些意思。”
喬騰從巨大的沖擊中緩過神,勉強打起精神,語氣虛弱道:“可見自古文人手中的筆,握得有多歪。男子承擔不起使國家滅亡的罪過,才挑出一個妖妃來……”
宣王妃舍身救人,若說她是“妖妃”,實在是顛倒黑白,壞了心腸!
喬騰攥緊拳頭,胸口都窒息得厲害。
不知薛亮還干了多少事……
“抬回去。”孟族王此時看著喬騰下令。
喬騰張了張嘴,又看了看薛清茵,最后他沒再說話,也沒有掙扎,任由孟族土兵將他抬走了。
眼下并非逞英雄的時刻。
至少先活下去,方才有將來。也方才不辜負宣王妃的救命之恩。
目送土兵抬著喬騰走遠,孟族王轉頭不死心地仍道:“我扶你?”
薛清茵扭頭就爬回了奴隸們抬著的載輿之上。
姿勢丑是丑了點,但爬上去就行。
孟族王只得嘆了口氣:“回去吧。”
回去后,喬騰立即被安置了起來。
孟族王又派遣了孟族的曼巴,也就是大夫,到了喬騰身邊對他進行醫治。
每日里到益州城去采買食物的土兵,還會順勢帶些藥物回來。
如此精心照料,才不過兩日功夫,喬騰便從高熱中活了過來,眼下已能正常進食。
這應當是好事……
但喬騰的心卻止不住地沉了下去。
他不知道宣王妃需要付出什麼,方才能使他在孟族大營中,如上賓一般。
正心中發緊。
簾帳被人掀起,人未近,聲先至。
“我帶你來瞧一瞧,他如今大好了。”那是孟族王的聲音。
“嗯。”那是宣王妃顯得漫不經心的聲音。
喬騰連忙坐直了身軀,順勢望去,便見二人先后入了帳中。
“如何?”孟族王問。
薛清茵盯著喬騰看了看,問:“治好了?”
喬騰猶豫片刻,還是道:“大抵是好了。”
孟族王便順勢笑著問道:“可滿意?”
薛清茵點了下頭。
孟族王問:“那不知你要以什麼作交換呢?”
他這話當然是故意當著喬騰的面說的。
喬騰果然色變。
他希望喬騰勸薛清茵不要上當。
因為人性如此。
旁人越是為她考量,她才越是舍棄不下此人的性命。
但沒等喬騰開口,薛清茵就先慢悠悠地道:“我還以為找到喬節度使那日,你便會同我提條件了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