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”一聲,凝滯的氣氛驟然被打斷。
那是門開了。
薛清茵先行走了出來。
賀松寧自然而然地抬眸望去。
哪怕身在孟族,她也依舊身著梁朝服飾。那柔軟的一抹粉,與周遭的孟族女子全然不同。
一剎間。
賀松寧以為薛清茵會與他對視。
但薛清茵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到他身上。
那孟族王緊跟著走出來,二人便一并邁下臺階,走到院中。
賀松寧不自覺地扣緊了手指,腦中冷冰冰地想……她敢叫宣王看見這樣一幕嗎?
她倒實在是憑著美貌,在何處都混得風生水起……
“你可曾見過她?”孟族王突然問賀松寧。
賀松寧:“不曾,她是什麼人?”
孟族王笑道:“她是宣王妃。”
賀松寧扯了扯嘴角:“如我這般出身,哪有機會見到宣王妃?”
“哈哈,那你今日倒是有幸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
薛清茵冷笑一聲:“拿我當什麼?當戲瞧嗎?”
孟族王斂了笑容道:“失言。”
這話頓時又令賀松寧刮目相看。
孟族王這樣捧著她?
一族之王,竟都自認“失言”。
此時有孟族奴隸端著食物呈上來。
孟族王當即下令分下去,又叫幾個孟族奴隸來跳了會兒舞。
薛清茵看得昏昏欲睡,但還得演啊。
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向賀松寧看過一眼,轉而頻繁地低頭去看盤中的食物,手中的筷子,自已的袖口……
終于。
一個時辰過去了。
薛清茵估摸著差不多該退場了……
“丁旭。”孟族王突然叫了賀松寧的假名字。
他問:“你既如此擅長繪圖,那可會畫人?”
不等賀松寧回答,他便指著薛清茵道:“你來為宣王妃畫一幅圖如何?”
薛清茵當即反對:“作甚?我還沒死,便要為我留遺像了?”
孟族王:“……”他無奈道:“我想日日將你畫像掛在我屋中,不可?”
賀松寧聞聲,額角的青筋蹦了下。
但很快他又將那種種情緒掩了下去。
“沒什麼不可,但要我坐在這里由他畫上一個時辰,兩個時辰。我怎麼坐得住?”薛清茵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已的不樂意。
“也是……”孟族王扭頭對賀松寧道:“你記性如何?見此一面,可能憑記憶畫下?”
賀松寧腦中不自覺地浮現了薛清茵的模樣。
一根頭發絲。
一點裙擺上的綴飾。
俱都分外清晰。
他嘴上道:“有些難。”
“試一試。”孟族王這話一出,便是不容他拒絕了。
孟族王道:“我看著你畫。”
賀松寧頓時心生警惕。
孟族王在懷疑他的身份了?
薛清茵顯得百事不沾,掩唇打了個呵欠,推開跟前的食物,起身回屋。
而孟族的奴隸已然將筆墨紙硯擺在了賀松寧的面前。
孟族王又款款走到一旁,當真垂首認真地看了起來。
賀松寧只得提筆。
他學過詩文,也學過作畫,君子六藝無一不通。
他畫飛蟲走獸,他畫頑石流水,卻只畫過兩個人。一個是薛清荷,一個是他不曾謀面的母親。
今日卻要畫薛清茵……
賀松寧下筆。
該畫生疏些,他想。
畢竟今日才見一面……
可那筆觸隨手卻不隨心。
薛清茵穿著紫色衣裙,腮邊垂下流蘇的模樣,漸漸躍然紙上。
一筆一畫,精細動人。
她抿起唇角,笑得嬌俏,眼底光彩熠熠,似是帶著一分依戀討好之意。
孟族王看得入神。
等到賀松寧收筆時,他方才驟然驚醒,低聲道:“畫工絕佳……如佳人在眼前。”
但緊跟著孟族王話音一轉:“但你今日才只見她一面,怎的畫出來的,卻是她身穿紫色衣衫,做另一副打扮的模樣?”
賀松寧不急不忙:“我想此色更襯她,便擅自做了更改。何況這才見一面,方才宣王妃身上的衣飾長得什麼模樣,我已記不清了,便只好自已發揮。”
孟族王點點頭:“原來如此。”
他躬下腰,小心翼翼地親手收起那幅畫,道:“有重賞。”
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抱著那幅畫回去了。
賀松寧看了看他的背影,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厭憎。
他拿畫急著回去作什麼?
賀松寧回頭看了一眼背后緊合的門,和丁武一起離開。
不多時,有人將賞賜送到了他的手中。
賀松寧抱著賞賜,壓低聲音問丁武:“為何宣王妃的門外守衛如此至少?”
丁武嘆道:“今日孟族王待宣王妃是何種情意,你也見識到了……宣王妃不愿被看管起來,孟族王便也依言而為之了。”
賀松寧眸光一閃。
沒有再說話。
夜色愈濃。
薛清茵一個翻身,便瞥見了一道身影從窗外翻進來。
與她剛穿越過來那日何其相似……
她心道總算來了……
她捏了捏指尖,忍住了抄起瓷枕砸過去的沖動。
“清茵。”賀松寧低聲喚道,“是我。”
像是怕了她再扔一次瓷枕砸他。
薛清茵露出驚訝之態:“你怎麼來了?”
她裝模作樣地推了推:“你快走!這里太危險!”
賀松寧眸光陰沉:“我知曉這里危險……但我還是來了。”
薛清茵露出猶豫之色:“你來救我?還是……救魏王?”
賀松寧露出了點笑容:“怎會是救魏王?自然是救你。”
薛清茵:“當真?”
賀松寧走到她近前,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氣。與昔日在薛家時全然不同。賀松寧不禁短暫地皺了下眉,隨即才道:“嗯……宣王無法做的事,我來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