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松寧說完,自已卻也跟著怔了下。
顯然他也想到了……他若跟著去,薛清茵會不會栽河里他不清楚。倒是須得提防薛清茵借機把他推河里。
一時二人都停下了腳步,氣氛有些詭異。
喬心玉突地輕輕出聲:“是得有人跟著……清茵像是……被嚇得不輕。她從未見過人死得那樣凄慘吧。當時薛公子應該掩住她的雙眼才是。”
不錯……當時他應該掩住她的雙眼。
但他本意也是想嚇住她。
卻沒想到作用這樣厲害……
賀松寧心頭又軟了些,重新拔腿走到了薛清茵的身后。
而喬心玉接著道:“不過薛公子身受重傷,還是應當坐下來歇息。我看那兩個孟族奴隸跟著去就好了。”
這樣自然是萬全之策。
但賀松寧前腳才說了要陪她……眼下被喬心玉這麼一說,賀松寧反而覺得面子上掛不住。
“不必,我的妹妹我來照管就是。”賀松寧沉聲說道,便催促薛清茵:“走吧。”
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山洞。
氣氛也依舊不帶一絲“兄妹”間的溫情。
在山洞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小溪。全然算不上是河。
這叫賀松寧松了口氣。
小溪邊有幾只垂首飲水的小鹿,見他們過來,當即跑遠了。
賀松寧見狀道:“倒是不愁肉吃。”
薛清茵沒說話,蹲下身默不作聲地洗著手,又扯過裙擺一角慢吞吞地搓洗。
賀松寧有些受不住她這樣的沉默,便與她蹲到一處,繼續試圖安撫道:“等過兩日就好了。”
薛清茵依舊沒說話,但卻在想。
為何過兩日就好了?
賀松寧做的究竟是什麼打算?
他篤定兩日后便有人能找到他們?是他一早安排好的人嗎?
薛清茵頓時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來。
她皺起了鼻子。
“等回去之后,沒了魏王,那柳月蓉便再也不能與你處處計較為難……”
薛清茵語氣冷硬地道:“沒有魏王,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該更加的重要?靠著這個孩子她全然可以過得更好。”
賀松寧失笑:“你不知道……那個孩子已經沒了。”
“沒了?”薛清茵滿面驚愕地扭過了頭。
那喬心玉腹中……
薛清茵舒了口氣,心道這也好。喬心玉若能好好地回到京城,自然而然便是魏王府最尊貴的女人了。
賀松寧見她終于肯和自已說話了,心情也無端好了許多,便笑問道:“如何?高興了?”
薛清茵將頭扭回去,悶聲道:“為何你總這樣多疑?”
賀松寧的表情頓時一滯。
他明白了。
她未必是被嚇到了……只是她察覺到了他的多疑,傷心了。
“我……”賀松寧起了個頭,卻不知該如何說起。
從未有人這樣問過他。
他可以輕描淡寫地略過。
他也可以編撰借口。
但賀松寧按了按胸口,就這樣席地而坐。
他道:“……因為無人教我。”
“我害怕才好,不是嗎?”薛清茵輕聲反問他。
賀松寧張了張嘴。
沒等他說話,薛清茵接著道:“你可以用很多方式殺了魏王,卻故意叫我看見那樣一幕……因為你不信我,你需要將我嚇住。我才不會將你做過的事說出去。”
“我,你不信。那個農戶你也不信……”
賀松寧啞然:“你當時出聲果然是故意救他。”
薛清茵沒接他的話,只問:“你有相信的人嗎?”
賀松寧更啞巴了。
他……沒有信任的人。
可以這樣說,連薛成棟他也不信。
薛清茵喃喃道:“所有人在你心中大抵都是別有用心。所有人的愛意你都能肆意踐踏。”
賀松寧當即反駁道:“我何時踐踏……”
他話說到一半,想起來自已先前對薛清茵的不屑與厭憎。
那是踐踏。
薛清茵又問他:“不知薛清荷在你心中,是不是也不值得信任?”
賀松寧……不知道。
他要走的是一條充滿艱險的路。
從踏上去那一刻,便注定不能相信任何人。
他不愿薛清荷沾染這種種污穢,又何嘗不是一種多疑?
只要不讓她沾染,她就很難站到他的對立面上……
賀松寧被戳破了心思,頓時整張臉都沉了下來。
薛清茵回過頭,卻是滿面淚痕。
竟是哭得無聲。
她啞聲道:“我真不敢與你呆在一處了,你叫人覺得害怕。”
往日里驕縱的容顏,如今卻如風雨摧殘后的花。
“清茵……”賀松寧的語氣柔和了些。
她可憐時,便勾起他無邊的憐惜了。
“我不知曉你究竟要做什麼……我也不知,你有沒有想過,你究竟要什麼。”薛清茵往后縮了縮,躲開了他伸來的手。
這是何意?
賀松寧心想。
薛清茵道:“你要的便是所有人都怕你嗎?你求的是無邊權力,卻不要一絲真情嗎?”
賀松寧的目光頓時有了變化。
他要的……自然是皇帝的位置。
不要一絲真情?
薛清荷自然會一心依賴他……又怎會沒有一絲真情?
但想到這里,他突然卡了殼。
他發現,就算是這樣,那也并不是什麼值得歡喜的事。
他有多少日不曾見過薛清荷了?
賀松寧記不清了。
想必自然而然的,屆時薛清荷對他的感情也總會變淡。
那除了薛清荷以外呢……
賀松寧發覺自已沒有擁有過一絲真情。
不……
也不是。
他想起來那日孟族王闖進來,逼問他們二人時,字字句句說起薛清茵對他的何等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