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松寧抓著她的手終于松開了。
薛清茵飛快地轉過身。
喬心玉還沒回過神,便被薛清茵拽了一把。
“跑!云朵,阿卓!一起走!”薛清茵的聲音在山洞中回蕩。
喬心玉連滾帶爬地起身。
云朵和阿卓也連忙奔到了薛清茵的身邊。
薛清茵抓著刀往前跑了兩步,突然又折返了回去。她伸出手去,湊到了賀松寧的鼻間。
……沒有氣息。
是沒有氣息吧?
薛清茵怕自已因為太過緊張而誤判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又朝他肚子上捅了一刀。
薛清茵語氣堅定:“……這也是你教我的。”
他殺魏王時,殺到徹底回天乏術的地步。
也就是她沒有馬。
不不,有馬她也干不來這樣的事。
薛清茵滿頭大汗,渾身都發著軟。
她不敢再耽擱,趕緊返身追上阿卓和云朵。她們倆將她一架,跑得健步如飛。
“往哪里跑?”喬心玉從巨大的沖擊中回神,問。
她才知道,原來薛清茵的大哥竟然是當今圣上的私生子!
她才知道,原來薛清茵并不是那樣的嬌弱……
這廂的薛清茵沉默了下,腦中飛快地轉起來。
農戶說得很清楚,無人帶路,在山林中會迷失方向。
“先去有水的地方。”薛清茵道。
喬心玉也是個聰明人,她知道那是為了優先保證她們能活下來。
她問:“去那條小溪?”
薛清茵搖頭:“得更遠些。”
喬心玉點頭,帶路走在前。
薛清茵猶豫了下,還是問她:“嚇著你沒有?”
喬心玉:“沒有。……你……很果決。我還以為會是我先死在你大哥的手中。”
薛清茵吐了口氣:“今日你聽見的事……”
喬心玉忙道:“只你我知曉。他的身份我若透露出去,也不會為皇家所容。”
薛清茵放心了。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許多。
等又往前面走了幾步。
薛清茵突地想起來問:“你懷著身孕,這樣走……不妨事嗎?”
喬心玉看著她:“你不也忍受著一樣的苦楚嗎?”
薛清茵:“我沒有。”
喬心玉一愣:“……那一胎到底還是沒保住?”話出口,喬心玉就發覺到這邏輯不通了。
她沉默片刻,輕聲問:“是假的?”
“嗯,假的。”薛清茵應得特別利落,她道:“所以我應當還是能照顧你一下吧?”
薛清茵也不是很肯定。
她想,還好把阿卓和云朵帶上了!
喬心玉那廂艱難地消化著這兩日受到的種種巨大沖擊……
她道:“我還好。”
她說完看了看薛清茵。見薛清茵還提著那把刀,走得跌跌撞撞。
喬心玉道:“把刀給我吧。”
她說著頓了下,忙又補充道:“我沒有別的意思,只是……若你大哥,不……”喬心玉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。
薛清茵無所謂地道:“你接著說。”
喬心玉點點頭:“若你大哥的手下一直跟著,等發現你大哥死了之后,肯定會來追殺我們報仇。你使刀想必有些吃力,我學過些招式,不如交到我手中……”
薛清茵臉紅了紅。
喬心玉也看出來她方才捅刀捅得很勉強了啊。
但有什麼法子?她別說殺人了,她連雞都沒殺過。
薛清茵大大方方地將刀遞了出去,又問:“你當真不會累著嗎?”
喬心玉沉默地吐了口氣,道:“實不相瞞,這兩日反而是我這段時日里最好過的了。我的父親興許已經到了宣王營中,很快他會回去和我的母親團聚。……魏王死了,對我也是一件好事。”
“心上若無負累,又怎會疲憊?”她道。
薛清茵放了心:“那便好。”
她們再沒說話。
纖細的背影在月光下,相攜而去。
就在她們離去后不久,便有人來到趕到了山洞附近。
“有血。”
“難道是孟族人追到這里來了?”
“不可能,我們守在必經之路上。”
幾人低聲說著話,一邊說一邊往洞中走去。
然后他們的步子一頓,驟然變了臉色。
一道削瘦的身影倒伏在稻草堆上,血深深地浸入了稻草間。
“主人!”他們飛撲上去,觸手濕潤。
他們勉力將賀松寧扶起來,心驚膽戰地伸出手:“……沒、沒氣了。”
其余人聞聲,頓時面如死灰。
“是何人殺了主人?”
“難道是大姑娘?”
“不,不該!定是那魏王側妃先趁勢殺人,再帶走了大姑娘!”
“不錯,那魏王側妃的父親是益州節度使,她定然也跟著學過兩手功夫……”
他們語氣冰冷地說著,便起身要去追人。
這時本該死去的男人驟然抓緊了身邊人的袖口,他坐起身,整個背弓起來,額上青筋暴突。
他張大嘴,連吐了幾口血出來。
胸口微弱地起伏。
但的的確確……還活著。
他們驚了一跳:“主人?”
賀松寧的面容幾乎融入黑暗一體,只下巴上一點血跡被月光照亮了。
他喃喃道:“學得極好。”
走時還不忘再對著他補一刀。
“你哪里柔弱……你與我,難道不該是……一樣的人嗎?你這樣狠得下心……”
賀松寧陰沉沉地笑了笑:“在你蠱惑著我,叫我方才生出念頭,想要擁有一個正常的家時,你便一刀盡數斬斷。”
“你的狠并不輸我啊……清茵。”
他們聽見主人的口中吐出了大姑娘的名字,頓時頭皮一麻,無措地頓在了那里。
賀松寧艱難地轉動著頭,動了動唇:“不……不必追。”
她說得沒錯。
當她裝作柔弱時,他才分她半分柔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