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鹿之綾握著球拍的手緊了緊,迎上他的視線,“我配合你?”
“不用,你就按你剛剛的節奏打。”
薄妄想都不想地道。
鹿之綾沒見過薄妄打網球,以為他不怎麼會,但打起來才發現他比李明淮兇殘多了。
不止兇殘,還將她的節奏掌控得很好,能讓她揮漂亮球、輕松球的地方,他都不會礙她表現,但一旦對方是猛球,他全接了,不給她一點壓力。
堪稱殺得最狠的輔助。
鹿之綾莫名有種被護著的感覺,就好像涼涼的夜色中,一雙羽翼在她上方展翅開來。
最終定局拿下勝場。
酣暢淋漓的比賽讓人暢快,鹿之綾放下球拍,滿身的輕松,笑盈盈地轉頭看向身旁的隊友,對上薄妄那雙沉如暗墨的眼。
薄妄扔了球拍,摘下手上的表遞給她。
鹿之綾笑著接過來,手表上還殘存著他的體溫,溫熱熨過她的指尖。
她走到球場邊,把手表遞給正在冰敷的李明淮,李明淮道,“等我把表賣了分你……”
“不用,拿去買婚房。”
鹿之綾希望他和姜浮生修成正果。
“謝謝妄哥,謝謝鹿小姐。”李明淮不廢話地收起手表。
聞言,鹿之綾轉頭,就見薄妄站在她身旁。
大家一場運動下來,都沒了什麼緊張焦慮,喊著回去洗澡睡覺。
薄妄則從頭到尾都神情淡漠,沒什麼壓力,好像即將被對付的不是他一樣。
一群人從球場往回走。
走著走著,鹿之綾的身邊就只剩下薄妄。
沿路的燈光落在兩人身上。
樹木花草間,偶爾有幾只小蟲子飛來飛去。
鹿之綾看一眼薄妄的腿,見他走路緩慢,道,“那位老醫師特制的膏藥貼你還在用嗎?”
“想起來就用。”
薄妄回答得漫不經心。
鹿之綾聽得微微蹙眉,“還是要按療程使用。”
“……”
那回來教他用啊。
薄妄轉過臉看她,狹長的眼幽深,“這兒就我們兩個人,不跑了?”
鹿之綾停住腳步,大概是一場運動讓她卸了很多復雜的想法,她坦誠地開口,“薄妄,我想避嫌不是因為怕你,更不是因為討厭你。”
聞言,薄妄的眸色深了深。
下一秒,他朝她邁開一步,微晃的領口直逼她眼前。
鹿之綾不自覺地往后退一步,身后就是一棵張牙舞爪的怪獸裝飾樹,她的馬尾壓上血盆大口的邊緣……
無路可退。
薄妄卻繼續逼近她,直直站到她面前。
鹿之綾不由得繃緊了身體。
薄妄沒有進一步的動作,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,嗓音低沉,沒什麼情緒起伏,“你鹿之綾總是在什麼殼子里就做什麼樣的事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套在薄大少奶奶這個殼子里,你不愛我也會幫我、教我,無微不至地照顧我,事事都要先關心我,這麼累的殼子你當然不會要。”
薄妄低眸看著她,一字一字在如水的夜色中說出來,“套在薄之野媽媽的殼子里,更需要用盡心力照顧、培養、付出,你害怕自已做不到長久付出,所以索性這個殼子也不要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這就是你的界限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比路上的雙實線還難以逾越。”
“……”
鹿之綾沒想到他會明白她這些難以言說的心思,目光狠狠震動。
他真的變了太多。
“可你這樣有意思麼?”
薄妄動了動薄唇,眼底露出嘲意,又壓著令人看不懂的暗,“沒人規定你每個殼子都要做極致,做薄太太不用滿分,做媽媽也不用滿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怕做不好媽媽就斷得干凈,你不想他麼?你想的話為什麼不敢看一眼,看了又能怎樣?就對你兒子造成一生都彌補不了的傷痕了?”
這樣的夜晚,他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根針,扎進她的心里。
鹿之綾看著眼前的男人,身側的手握緊,放低的聲音泄露一絲顫意,“我只是……覺得自已不配。”
“所以呢,所以你連看他一下都不行?你懲罰自已會快樂誰?你兒子,還是我?還是我未來的太太,讓她覺得有你這樣一個深明大義、不糾不纏的前妻還真好呢。”
薄妄道。
“……”
鹿之綾一僵,竟發現自已完全無法反駁。
“套在我前妻的殼子里,因為避嫌,遭人欺辱都不會和我說一聲,因為避嫌,你寧愿將鹿家決策人的位置拱手讓給別人,如果不是你最重視的鹿家墓被侮辱,你連合作都不會和我合作……”
薄妄近距離地盯著她,自嘲地勾唇,“鹿之綾,你說你不討厭我,可我能感受到的都是你的厭惡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就不明白,你都把自已過成孤魂野鬼了,過個界又怎樣,活得恣意一些又怎麼樣,傷天害理、天打雷劈嗎?”
第346章 槍聲響起
他嘲弄地笑著,看著她顫動的眸光,一步步往后退,轉身離開。
鹿之綾看著他的背影,身體里忽然一絲氣力都沒了。
她背靠著樹緩緩蹲下來,緊緊環住自已的身體,眼眶逐漸發紅。
她好像……被薄妄上了一課。
振聾發聵的一課。
……
這一晚,鹿之綾躺在床上想了很多。
一會想薄妄的話好有道理,一會又想一年多不見,他怎麼就能講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……
是被人換腦了麼?
翌日,鹿之綾換上衣服站到落地鏡前,看著鏡中的自已,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,滿腦子都是薄妄那些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