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一樣的。”素問脫口而出，隨即訕訕道：“奴婢侍奉在勤政殿，看得比娘娘清楚些。要說娘娘的身孕，那一定是讓圣上最高興的，娘娘，圣上是真心待您。”

素問說完，又覺得自已話多了惹人嫌，于是安安靜靜奉茶，殊不知，簡簡單單一句話又能讓沈清姀平靜下來的心再次起了波瀾。

她嘆口氣，推開身側窗欞，外間寒冷的氣息涌入到殿內，將自已從前怎麼也聞不慣的龍涎香味道沖淡不少，瞧，習慣就是這麼可怕，悄無聲息的，就能讓人在日常的瑣碎中接受了原本不被喜愛和無感的。

沈清姀不得不嘆一句，日子溫如水，真就能讓人沉溺其中。

高婕妤待了半個時辰左右就走了，素問奉命來請了沈清姀出去，雖說時辰還早，但冬日的天色暗沉的極快，遙遙從勤政殿望出去，連遠處的宮殿角宇都瞧不真切，朦朦朧朧沉浸在一片雪景當中。

沈清姀腳步輕緩，怕打擾了蕭祈，他一人獨坐，只是臉色比適才要陰沉的多，沈清姀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，但她不能表露絲毫，她佯裝疑慮道：“高婕妤怎麼這麼快就走了？天色暗沉沉的，圣上有叫人好生送回去嗎？”

蕭祈抬頭，面色很快像是放晴的天一樣，不盡人意般笑笑道：“讓陳福安排了人，你放心。”

“陳公公辦事向來可靠，臣妾沒有什麼不放心的。”沈清姀隨意問道：“高婕妤是有什麼事情嗎？圣上也不留了人用了晚膳再走。”

“她來勤政殿，貴妃并不知道。”蕭祈先是答非所問，繼而問道：“你瞧著太后的病如何？”

果然，高婕妤聽懂了她的話。

“太后？”沈清姀蹙眉，凝神瞧著蕭祈晦暗不明的神色，斟酌道：“臣妾前不久才去慈安殿看望過太后，有醫官精心伺候著，太后雖然比不得從前，但精神尚可，還能與皇后娘娘閑談，可見身子日復一日在好起來了。圣上，這是擔心太后嗎？”𝚇ŀ

“她畢竟對朕有養育之恩。”蕭祈說這話時，眼神里沒有一絲溫情，仿佛在說一句事不關已的話，這令沈清姀忽然想起了那個紅顏薄命的昭貴姬。

她試探著道：“是，圣上是由太后養育大的，盡點孝道未嘗不可。不是遣了兩位醫官時刻侍奉嗎？”

蕭祈的聲音驟然變得很輕，需要沈清姀仔細聽著：“孝道？奉養生父生母才叫孝道...”

沈清姀心尖一顫，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是她還不能猜測點旁的，便是在宮中白白摸爬滾打多年了，只怕圣上對太后，真就是表面母子，實則內心是極度不愿意的。

沈清姀偷偷舒一口氣，內心更加確定高婕妤這是將所知事情攤開了講與圣上聽，也估摸著，若是蔣貴妃真對太后暗下毒手，圣上恐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如此，宮里的天是愈發要見不得光亮了。𝚇|

蕭祈也知自已失言，立馬轉移話頭道：“高婕妤來，不過是求著朕一件事。倒讓朕不知該怎麼辦才好。”

“什麼？”沈清姀被蕭祈一路牽著入座，沒有宮人在旁，都是蕭祈親力親為給二人盛飯夾菜，沈清姀想要動手，都被蕭祈一力制止，三番五次下，沈清姀徹底成了那個被伺候的。好在沒旁人，不至于讓她成為后宮眾矢之的。

“高婕妤直言自已位份不高，生下孩子也是給旁的高位妃嬪養育，說這是宮中規矩不能改，但她想求一求朕，不要讓孩子一生下來就送到別的宮里，求朕能答應將孩子留在她身邊三個月，只三個月。”

三個月？

短短三個月，不說母子連心，單是平常人，親力親為照顧一個嬰孩三個月也只怕有了真情實感，沈清姀不明白高婕妤此舉，可很快她就有點想通了其中關竅。這想必是高婕妤先道出自已的籌碼，后提的要求。

否則，宮中皆認定的事實，平白無故來求，也不能為了高婕妤實現。

“高婕妤初為人母，舍不得孩子是自然的，能不顧天寒地凍也要來求一求圣上，應該是真的舍不得，臣妾想，越臨近生產，她心中越發惴惴不安，才會出此下策。”沈清姀念及高婕妤往日與她之間薄薄一縷情誼，婉轉道：“要是圣上不同意，不如給高婕妤的孩子早早確定下養母，好讓高婕妤安心。”

蕭祈“嗯”一聲，也不說好，也不說不好，過一會兒，等到沈清姀覺得等不到答案的時候，繼續問道：“你覺得誰適合？”

“臣妾不知。”沈清姀誠實說道。

她的確猜不透蕭祈的用意，要說人選，恐怕蔣貴妃照顧高婕妤長達半年之久，是大家心中不出意料的人選，但蕭祈既這樣問，那事情想必還有轉機。然而，沈清姀不能答出誰合適。

“你知，只是你不愿意說罷了。”蕭祈哼笑一聲，細細把玩沈清姀一雙柔荑：“你覺得朕當初答應蔣貴妃照看高婕妤，暗地里意思也是默許了蔣貴妃將來養育這個孩子，但方才朕又那樣問，所以蔣貴妃并不是合適人選，你不愿意說，是與她們一樣，不愿意試探君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