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霜將將站穩，人卻怔住了，目光看著某一處一動不動。

　　盛庭順著看上去，遠處某座墓碑前站著個人。

　　那人身影修長挺直，懷里抱著一束菊花，地面撐放一把黑傘。

　　即使隔得遠，熟悉的人一看背影也識得。

　　那是朝妤。

　　視線里她放了菊花緩緩蹲下，不知在跟墓主人說些什麼，墓前還放有一個燃著蠟燭的蛋糕。

　　初霜注視良久，眼眸潤濕，“還有人記得哥哥。”

　　“原來每一年臘月，父母哥哥墓前的花都是朝妤姐放的，”眼角的淚珠潸然滾下，她字音微哽，“她到底有多愛……”

　　朝妤在墓前守了很久，欲轉身離開時，視線里出現兩個人。

　　她頓了頓，看著初霜有些愣然。

　　初霜瞥見她眼角還未干的淚澤，鼻尖一酸，每每一想到這麼些年朝妤一個人孤單走過來，心里非常能感同身受。

　　光是想想都難過的要窒息。

　　她是哥哥的愛人呀，是原本會成為她嫂嫂的人。

　　對視片刻，初霜先開了口。

　　“嫂嫂。”

　　朝妤目光先是一愣，繼而由震驚轉為悲戚，淚水幾乎是斷了線的往下掉。

第180章 “平安順遂，小孩”

　　在她的認知里，初霜從來不知道她和初魏的關系。

　　她不敢跟初霜提，一是怕她想起哥哥難過，二是沒必要，知道了又能如何呢？

　　“我都知道了，你跟哥哥的事。”初霜開口。

　　朝妤透過淚光看她，字音喃喃：“……你叫我，嫂嫂？”

　　像是自言自語，她捂著嘴哭，“你叫我嫂嫂……嫂嫂……”

　　“在我的心里，你早就是嫂嫂了，但我不敢喊。”初霜哽咽，“謝謝你愛哥哥，謝謝你之前陪他度過了那麼幸福的一段時光。”

　　朝妤長舒一口氣，“你知道嗎，這些年他在我腦海里的樣子越來越模糊了……”

　　“十年，沒人知道我怎麼過來的，唯一支撐我的，就是念著他的好，好好活下去。”她的聲音很輕，有些遙遠似的，“可我太久沒見到他了，原來曾經那麼熟悉的人也會隨著歲月模糊身影。”

　　似乎蹙眉才能緩解一點苦痛，朝妤頭一次在外人面前垮掉情緒，淚水繃也繃不住，“我都能接受他不在的事實了，但我接受不了他在我記憶中的樣子一點點模糊掉，我什麼也抓不住，好像那是他的第二次死亡……”

　　初霜聽著，心揪緊了的痛。

　　“要是沒有他的照片，我不敢想以后我還能不能記得他的笑。”朝妤走上前，拇指揩走初霜臉上不住往下流的淚，“別哭，阿霜。”

　　“但是有一天，我發現你笑起來跟他很像，眼睛亮亮的，睫毛彎彎的，那種溫柔得讓人想哭的笑，我沒在第三個人身上看到過。”

　　朝妤彎唇，“那時候我好開心啊，你是他喜愛的小妹妹，是他最親的親人。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他，有時感覺就像是他在對我笑。”

　　“真好，我想，我以后不怕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了。妹妹你一定一定要幸福，你就該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，永遠開心，這樣他也會開心。”

　　她看向盛庭，“盛庭，你是個很好的人，有你在她身邊我很放心，你們要好好的，白頭偕老。沒什麼可鬧的，到了我這個田地你們就會明白，除了生死，其他都是浮云。”

　　聽著她這些交代的話，盛庭問：“你要去非洲了？”

　　“明天，今天來看看他，明天就走。”

　　盛庭沉默片刻，“一路平安，保重。”

　　朝妤要走之前初霜抱了抱她，千言萬語化成一句：“平安順遂，姐姐。”

　　朝妤有些恍惚。

　　十年前，有個人跟她說過一樣的話。

　　那時她接到初魏遇難的消息大腦一片空白，千里迢迢趕往靈堂還不敢相信那是真的。

　　天昏地暗世界崩塌就在一瞬間。

　　記不清當時哭了多久，暈過去再醒來時床前守著一個白發慈祥的老奶奶。

　　她說她是初魏的外婆，老人很慈愛，看她的眼神充滿了疼惜。

　　外婆跟她說了很多話，時至今日她也記得當時她在老人家面前哭得有多崩潰。

　　分別那天，老太太送了她一串紅菩提佛珠。

　　“平安順遂，小孩。”

　　那是她為外孫求的平安佛珠，卻再也沒機會給初魏了。

第181章 釋懷

　　來一趟桂云初霜都得去云離山拜佛祈福，清晨初日未露她和盛庭就早早出發了。

　　林間鳥啼不斷，一路沿著小徑上山，清早山間霧氣蒸騰，神清氣爽，走起路來并不枯燥乏味。

　　爬到半山時，山頂鐘聲磬磬回蕩在山林間，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之感。

　　到道清寺燒香祈福完畢兩人留下吃了齋飯，午后才動身下山。

　　下山走的另一條路，行至中途，偶然遇見山谷間的飛瀑，飛流直下水花四濺，底下是一汪翠綠的潭水。

　　從他們這個位置看去，小瀑隱在遮天林木中，磅礴水聲不絕于耳，在夏日晴朗的午后，實在叫人心曠神怡。

　　“最近雨水多，這條瀑布竟然都有水了，我們來的真是時候。”

　　初霜想掏手機記錄下眼前美景，一摸身上，愣住了。

　　“怎麼了？”盛庭問。

　　“手機落在寺廟了，你等我一下，我回去拿。”

　　盛庭拉住她，“我去拿，你坐著休息一會兒。”

　　初霜：“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