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景珩喚得急,太醫近乎是從偏殿一路小跑著過來替宋昭診治。
簡單查看了一番傷勢后,太醫道:
“所幸茶湯的溫度不算太高,小主的傷勢也不算嚴重,微臣替小主涂抹些治療燙傷的清涼膏,三五日的功夫就能徹底見好。”
“三五日......”宋昭倏然將手撤回來,抿唇搖頭,“我等下還想給皇上彈奏一曲琵琶祝壽,不知太醫可否等我奏完一曲,再替我醫治?”
“這......”太醫明顯犯了難,支支吾吾的沒有接話。
蕭景珩關心則亂,略有不豫道:
“胡鬧。琵琶時時都能彈,手傷著落下病根可當如何?褚太醫,去取藥來。”
蕭景珩看得出來宋昭臉上表情的失落,于是攬著她的肩膀,柔聲勸慰:
“好了,朕明白你的心意,但要讓你負傷彈奏琵琶,豈不是每一個音都要朕聽來揪心?”
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宋昭,蕭景珩對她的關心也是毫不掩飾,
她這個時候要是矯情一下,恐怕又會招惹來許多妒忌,
所以她識趣地說:“是嬪妾手腳粗笨,掃了皇上的興。”
蕭景珩心里覺得奇怪,
在他看來,宋昭從不是一個冒失的人,今日這樣的場合,她更不會連一個杯盞都拿不穩。
思緒流轉間,他下意識抬眸看向了劉常在。
劉常在被他銳利的眼神嚇得一凜,正要為自己辯駁之際,卻聽宋昭搶在她前頭說:
“皇上,這事不關劉姐姐的事,是嬪妾一時疏忽沒有抓穩杯盞。”
劉常在解釋的話都擠到了嗓子眼,又生生咽了回去,順著宋昭的話說道:
“也是我反應太慢,若我能替妹妹擋一下接一把,妹妹也不會被燙傷了。”
說完便湊到宋昭身旁,輕輕對著她的手指吹氣,表現出一副心疼的模樣來。
蕭景珩瞧著她們‘姐妹情深’的樣子,心里的懷疑是一點也沒有消散。
他覺著這件事實在蹊蹺,
或許劉常在就是故意為之,畢竟方才她二人碰杯的聲音大到坐在上首位的他都聽得清楚。
而宋昭的性子向來柔弱怕事,或許她是不想招惹是非,所以才將委屈又都咽了下去。
“啊~!”
就在蕭景珩準備繼續追問下去的時候,太醫幫宋昭涂抹清涼膏時,她忽而痛叫了一聲。
少女緊咬薄唇,唇瓣侵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,
娟秀的眉微微蹙著,明晃晃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,
蕭景珩看得心都要碎了,對太醫的語氣也嚴厲了幾分,
“你下手沒個輕重嗎?”
太醫見宋昭涂抹了藥膏的手指一個勁打著顫,于是連忙取來清水,將指腹上的藥膏沖洗干凈。
再度細細查驗后,才發現宋昭的指腹上有許多肉眼不易察覺的細小傷口。
“皇上恕罪,小主恕罪。微臣糊涂,先前并未察覺到小主指腹上有許多細微的傷口。
這清涼膏是不能用在創面上的,不然藥膏滲入傷口,是會覺得蟄疼。微臣給小主另開一些溫和的膏藥來,相信很快就能減輕小主的痛楚。”
太醫手腳麻利重新取來了藥膏,
這一次,蕭景珩卻說:“東西拿來,朕替宋常在上藥。”
他捧著宋昭的手,蘸取藥膏后動作十分溫柔地涂抹在宋昭的指腹上,
旁的后妃原本是要看熱鬧的,誰曾想竟瞧見了蕭景珩如此溫柔相待宋昭?
穎妃余光瞥見宸妃的表情有些不大好,便借機小聲諷刺道:
“皇上待宋常在還真是貼心。宸妃,按說皇上最寵你,皇上可這般待過你呀?”
“呵~”宸妃臉上的醋意一掃而空,轉而化作滿面的不屑,“本宮自入宮以來就少有病痛纏身的時候,唯一一次小產,皇上也足足在本宮身邊陪伴了兩個月。穎妃,你這問題應該問皇后才對。”
她含笑看向皇后,陰陽怪氣道:“皇后娘娘倒是時常心疾有犯,你該問問皇上可曾這般待過她?”
皇后溫婉而笑,卻是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宸妃,只當她不存在一般。
反而上前留步走到宋昭身前,關懷道:
“本宮聽瑤嬪說,你本是不通曉樂器的,但是為了能在萬壽節上讓皇上開心,所以在宮中沒日沒夜練習琵琶。入夜后怕打擾瑤嬪休息,更是冒著寒風去甬道上操練,是不是?”
宋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,搖頭說:
“嬪妾天資蠢拙,唯有以勤補拙,才能練得一二。”
蕭景珩這便明白了,“所以手指上的傷口,是被琴弦所傷?”
宋昭抿唇不語,一旁的云杉實在耐不住了,道:
“小主沒日沒夜的練習琵琶,又手生不懂什麼技巧,怎麼會不受傷呢?再說了,小主要不是因為練習久了手腕沒力氣,怎麼會連茶盞也端不穩?”
“云杉,皇上面前不許亂說話!”
不許亂說話,話也已經說了。
至于是不是亂說,說者無心,聽者自然有意。
就比如說正在給宋昭上藥的蕭景珩,
他看向宋昭的眼波里,明顯又多了幾分憐惜與溫柔。
“你這樣,如何能不叫朕心疼?”
“嬪妾只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......”宋昭情緒十分失落,略有哽咽地說:“只可惜連這樣的小事,都被嬪妾給搞砸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