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與安王他們推杯換盞,相談甚歡,一點也看不出不妥來。
但宋昭知道,蕭景珩如此表現,不過是在偽裝。
他定是要追究這件事的,但是不能在這個時候。
他不能在自己的手足面前丟了帝王臉面,讓旁人窺見他的后宮是這般烏煙瘴氣。
而宋昭對于方才發生的事,也是心有余悸。
這件事如果是意外的話還好說,
倘若不是意外,那麼布局之人真正想要對付的,壓根就不是蕭常在,而是她。
因為蕭常在將她要在蕭景珩壽宴上彈琵琶的事瞞得密不透風,而宋昭要彈琵琶,卻是人盡皆知。
其實從一開始,宋昭告訴眾后妃她要彈奏琵琶為蕭景珩祝壽時,
這整件事就只是一個幌子。
宋昭在護國公府過得是水深火熱的日子,姜氏恨不得把她當奴仆差使著,又怎麼會讓她去學習樂器?
便連讀書識字這一項,也是宋昭自己有心,在長姐宋玥學習的時候,她貓在角落里偷學來的。
她既然對樂器一竅不通,速成也不是個法子,
勉強彈奏只會在蕭景珩面前露怯,還不如不彈。
再者說,她入宮是要上位的,又不是來伺候人的,
她憑什麼要在蕭景珩面前跟個樂府的歌姬舞姬一樣,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去邀寵討好?
宋昭心里明鏡似的點,
其實表演什麼并不重要,畢竟就算表演得再好,她也不可能把琵琶搬到蕭景珩的龍床上去。
只要能讓這個男人心疼她,知道她付出了多少,就足夠了。
所以今日在和劉常在碰杯的時候,宋昭故意打翻茶盞,讓滾燙的茶湯澆在自己手上,
至于指腹上的細小傷口,也是她頭一天晚上自己用琴弦劃出來的。
她的目的是達到了,蕭景珩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,是既心疼又感動。
可即便聰明如她也想不明白,那鳳首琵琶,到底是被誰給動了手腳?
如果不是她一開始就有心思要‘以退為進’,那麼今天毀容的人,可就該是她了。
宋昭眸光緩緩掃過在場的一個個鶯鶯燕燕,
她們穿著最華麗的衣裳,添著最精致的妝容,
一個個表面光鮮亮麗,可暗地里的臟心思,卻叫人防不勝防。
宋昭細想此事,愈發覺得寒意涔涔,
她明明已經這般謹慎,卻還是險些著了旁人的道。
看來這宮中的人心,也不是她預想的那樣容易被揣摩、被算計的。
第61章 琵琶劫4
不得不說,宋昭入宮的時間雖然不久,但對于圣意的揣測,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。
這日酒過三巡之后,安王、瑞王和祁王結伴離宮,
待他們撤席之后,坐在上首位的蕭景珩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。
他手中把玩著一串八寶蜜蠟佛珠,忽而抬手,用力將它摔砸在桌案上。
巨大的聲響截停了樂師的奏樂聲,皇后率先起身行至堂下,領著眾后妃齊齊跪下,
“皇上息怒!”
江德順躬身上前,將斷了的鳳首琵琶呈給蕭景珩,
“皇上,宮中樂師已經檢查過了琵琶的斷弦之處。樂師說琴弦之所以會斷裂,是因為弦木受潮,加之方才蕭常在彈奏的《十面埋伏》又是慷慨激昂之曲,這才會......”
蕭景珩橫了他一眼,語氣森然:
“你是要告訴朕,這件事純屬意外?”
江德順嚇得雙膝砸地,“奴才不敢。”
蕭景珩道:“這鳳首琵琶向來都是由專人負責看管,去將看管之人傳來。”
他看向跪了一地的后妃,眸中閃著寒光一一打量了她們一番,才叫她們平身起來。
所有人都起了身,唯有皇后起身后又屈膝下去,道:
“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有臣妾的責任在。臣妾一時疏忽,沒有提前派人查看鳳首琵琶的情況,才會鬧出這樣的禍事。只是皇上說此事不是意外?”
皇后頓了頓,遲疑地說:“那可就要好好徹查一番,看是誰想出如此歹毒的法子,要算計蕭常在了。”
“沒人要算計她,此事不過是誤中副車。”蕭景珩目光緩緩落在宋昭身上,眼底的寒光散了些,語氣也緩和了許多,“今日獻奏琵琶的,原本只有宋常在一人。要不是她因意外傷了手,現在毀容的人,怕就該是她了。”
宋昭聞言,眼中閃過幾分不可置信的碎光。
繼而便見她肉眼可見的惶恐起來,自然垂落在身前的雙手一直不安地攪動著衣擺,
她想要說什麼,卻才張開口就將話生吞了下去,
而后怯懦地低下頭,身子略有些瑟縮,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嬌兔一樣,讓人不免疼惜。
正此時,卻聽穎妃忽而說了一句,
“方才蕭常在說要彈奏琵琶的時候,臣妾瞧著好像宸妃并不想讓她碰那鳳首琵琶。哎,算來也是蕭常在自己福薄,明明都有人上趕著勸她了,卻還是勸不住。”
穎妃這話乍一聽,好像是在替蕭常在的境遇惋惜。
可但凡細品這話里頭的深意,就能覺察出一些不對勁來。
她無緣無故念了這麼一句,可不就是在拐彎抹角的說宸妃有嫌疑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