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上那紋身已經紋了一年之久,表面的色已經浮了,說是新紋的也不會有人相信。
再者,檀越之若是現在仍矢口否認,反而會讓蕭景珩繼續追查下去,
萬一此事牽扯除了惠妃,那麼‘主子’就一定會被牽連,
母國若生動蕩,他的妻子,也就再無活路了。
事到如今,他已是無路可走,
與其如此,還不如把心一橫,讓這件事徹底就斷在他這兒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~”
檀越之忽而笑意瘋魔,卻是連裝也不裝了,沖著蕭景珩咆哮道:
“狗皇帝!沒能殺了你!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!”
說罷也不知哪來的蠻力,竟是撞開了侍衛,徑直朝著蕭景珩沖了過去。
蕭景珩穩坐上首位并不慌亂,
有這麼些暗衛護著,檀越之還沒等近他的身,就先被暗衛挑斷了手筋腳筋,再度壓制住。
此刻,蕭景珩的臉色像是燃盡了的死灰,半分生氣也沒有,冷的讓人害怕。
他起身緩步走向檀越之,繼而一腳踏在他的臉頰上,手肘搭在膝蓋處躬身下去,貼近他一寸又一寸,用唯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,咬著牙問道:
“當日你讓朕種生基,是執意要算計著,讓逼朕害死自己最疼愛的骨血!?”
檀越之悲極反笑,沖他啐了一口,“呸!你若不貪生怕死,又怎會輕信了我的無稽之談?哈哈哈哈,狗皇帝,你的報應還在后頭呢!”
他聲聲訕笑凄厲可怖,令人聞之脊背發涼,
蕭景珩一時悲憤交加,怒聲下旨道:
“來人!將這畜生給朕拖出去!活剮了他!”
蕭景珩是怒極了,
以至于他,紅著眼,渾身顫抖著,久久都不能平復情緒。
寧婉霜不時掃著他胸口替他舒著氣,卻聽穎妃忽而道:
“這一切事要都是那個前朝余孽做下的,那宋氏豈不是含冤入了冷宮?”
她這不合時宜的話,沒人敢接。
宋昭是被蕭景珩下旨打入冷宮的,若她是被冤,豈不是擺明了在說蕭景珩是個昏君嗎?
寧婉霜沖穎妃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道:
“宋氏入冷宮是她自己侍奉皇上不周,應得的下場。皇上說過宮里不許提及她。往后這宮中,誰要是敢再提及宋氏一句,就別怪本宮用宮規處置了她。”
說罷又鄙夷地搖了搖頭,“她連太子都看顧不周,以至太子如今都下落不明,這樣的人,留她性命已經算是皇上仁慈了。”
偏是這一句話,
如同針尖似地鉆進了蕭景珩的心底。
他這會兒腦海中還在嗡嗡作響,甚至不敢回頭看看,他都做了些什麼愚昧至極的事!
無邊的愧疚與悲愴了無窮盡向他涌來,
是他,親手殺死了他和宋昭的孩子,
是他,親手將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女子送入了冷宮,
連他自己也不知道,他為何會荒唐至此,糊涂至此......
不過好在,承煜的事辦得隱秘,滿宮里并無幾人知曉,
若是能瞞下宋昭一世,那麼他與宋昭之間,就還能有重歸于好的可能。
當天晚上,蕭景珩就下旨復了宋昭懿妃的位份,并親自去冷宮接她出來。
他來時,唯見一抹消瘦的影,一身素色立在梧桐月下,正癡癡昂首,望著玉盤。
算來,他與宋昭,已經有兩年零五個月未曾謀面了。
于他的記憶中,宋昭的長相甚至都有些模糊,
然今日再見,佳人明艷如昨,只是眉宇間添了幾分清冷與疏離,
像是蟾宮不可攀的玉,要人敬而遠之。
“昭兒......”
蕭景珩溫聲喚她,有話哽在喉頭,卻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。
宋昭聽得他喚,這才徐徐將目光收回,落在了他身上。
她的眼神里并沒有半分意外,只道尋常地問了句,
“冷宮禁地,皇上怎麼來了?”
蕭景珩快步走到她身邊,如獲至寶似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,言語間滿是愧疚與虧欠道:
“朕冤了你,直到今日才洗刷了你身上的冤屈,你可怨朕?”
他字句懇切,卻于說話間,覺著有一股微弱的力量,在推搡著他堅實的胸膛。
他略略松開些,才發現是宋昭正面無表情推搡著他。
“昭兒?”
他一瞬木然,由著宋昭從他懷中掙了出去。
宋昭并不答他所問,只是繼續仰面迎著月光,兀自潸然淚下,
“承煜,找到了嗎?”
聞她此問,蕭景珩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。
他指腹輕觸宋昭光潔無暇的瓷肌,替她拭去淚痕,繼而搖了搖頭,灰喪著說:
“暫時還沒有音訊。不過這些年來,朕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承煜。朕前幾日還讓兵部尚書另擬方案,決定再多加派一萬人馬去......”
他話未落音,卻見宋昭本是望月的目光,倏而定定落下,與他的眸光對上。
她的眼睛那樣明亮,明亮到連蒙在淚霧之下的恨意,也表露得那樣明顯,
“您都已經下旨將他給活埋了,還廢那些勞什子做什麼?”
第330章 向死而生2
春夜深,北風乍起,拂得滿樹梧桐新葉窸窣作響。
清冷的銀光灑在幽靜曠寂的庭院里,將彼此的身影不斷收窄拉長,又生硬地交疊在一處。
宋昭寒冷徹骨的發問言猶在耳,蕭景珩看著她,看她眼底的眸色一點點黯淡下去,仿佛也帶走了他心底那一縷僥幸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