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頃,才架起了十足的氣勢,沉聲道:
“承歡是皇上的長子,日后本宮若是再聽到誰敢在背后議論皇嗣的不是,那麼今日董貴人的下場,便是放肆無狀之人明日的例子。”
“爾等,可聽明白了?”
第420章 生死一日
聞言,
眾后妃一并福禮下去,無不惶恐道:
“臣(嬪)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!”
昭華淡然含笑,沖著宮門的方向微微揚起下巴,
后妃會意,便陸陸續續地散了。
這當中,屬容悅故作磨蹭,走得最晚,
待旁人都走遠后,她才低聲對昭華說了句,
“昭兒,你好好勸勸貴妃。她待承歡......心思極重。”
昭華頷首應下,可心底卻也是不知,該要如何去勸了。
人世間的生離死別,是旁人最沒有辦法去開解的,
勸導再多,不過徒勞。
唯有親歷者在痛苦中掙扎過后,憑借著自己的意志和時間的洗刷,才能一點點從不見天日的暗淵中走出來。
‘吱呀’
庭院寂靜一瞬,正殿的門也驀地開了。
流玥躬身而出,紅著眼向著昭華福了福,道:
“皇后娘娘,貴妃娘娘說外頭日曬,讓奴婢請您進來。”
昭華入內時,見寧婉霜才從承歡的房中走出來,
她想去看望孩子,但寧婉霜卻婉拒了,
“承歡喝了藥才睡下,他眠得淺,讓他好好兒歇一歇吧。”
昭華清淺頷首,落座后,仍舊腹誹了許多勸慰之詞,想要為寧婉霜寬心。
然在方要開口之際,卻被寧婉霜搶先的一聲喚給截停了,
“昭兒。”
“嗯?”
“多謝你。”
寧婉霜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,軟綿綿的像是柔紗一般,無形中包裹著昭華。
昭華當然知道,寧婉霜是在謝她什麼,
這份謝意,是在謝她沒有揪著承歡不放,將靜和的死徹查到底,
也是在謝她,留給了承歡最后的體面。
此刻彼此靜靜相望,縱有千言萬語,唯一個眼神的示意,也便心照不宣了。
良久,才聽昭華溫聲道:“婉姐姐若有什麼需要,只管與我說,我定當竭盡全力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寧婉霜笑意凄楚地搖了搖頭,又不覺間回眸,朝著承歡內寢的方向瞟了一眼,
“我只想安安靜靜的,陪著承歡走完這最后一段路。”
昭華心下了然,寧婉霜之所以不讓她見承歡,是不想讓她見到承歡如今的可怖模樣。
張太醫說,
承歡的病情急轉直下,短短一個月間已然熬成了皮包骨頭,加之干裂的皮膚銳成了角質,一層疊著一層,和沁了血的樹皮似的,實在駭人。
故而寧婉霜不讓包括昭華在內的任何人去見承歡,也是想讓所有人都記得承歡最美好的模樣。
而日日照顧承歡的她,日日面對承歡一點點被病魔吞噬成怪物的她,卻與旁人不同,
因為在母親眼里,自己的孩子,永遠都是最好看的,永遠都是最美好的。
這日昭華回宮后,待到夕沉時分,蕭景珩也來了她宮中。
他來時凄愴盈面,眉頭緊鎖,飯菜不吃一口,只顧著一杯杯貪飲下腹。
直到乳母將喂飽了乳的承燁抱了過來,
蕭景珩見著孩子沖他笑,這才眉目稍作舒展。
他從乳母懷中將承燁抱過來,
結果前一刻原本還在笑著的孩子,也不知是不是嗅不慣他身上熏天的酒氣,倏然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。
昭華見承燁哭成這般,置于桌下的手不禁攥成了拳,心也是疼得揪到了一處。
而蕭景珩卻是醉意上頭,顧影自憐道:
“昭兒,朕又要是去一個孩子了......”
“蕭郎,別這樣。”昭華起身至他身旁,先是攙著他的臂彎柔聲勸慰了兩句,而后趁他傷情之際,忙順勢將承燁從他懷中抱了過來,交給乳母帶下去。
她坐在蕭景珩身側,看著曛暖的燭火投射在蕭景珩的臉上,眼底氤氳的水汽反射出晶瑩如珍的光,
“承歡是朕的長子,太醫說他熬過五歲便能平安長成。可為何......”
昭華聽他嗓音沙啞,猶如有綿密的刺梗在了喉頭,后頭的話也是說不下去了,
只得以掌撫額,黯然垂淚。
昭華相信他此刻的眼淚是真的,
畢竟那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,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在的。
但即便這眼淚非虛,但落在昭華眼中,仍是覺得惡心透了。
且不說蕭景珩當初下旨要賜死承歡的時候有多麼決絕,
便說承歡長到了這個年紀,蕭景珩也是連他抱都沒抱過一次。
這樣的父愛,只怕越是缺失,才反倒越是好事。
此刻,蕭景珩緊緊攥著昭華的手,字句珍重地與她道:
“昭兒,朕希望咱們的孩子,能一切都好。”
昭華緩緩頷首,無比溫順地說:
“有蕭郎福澤庇護,孩子們自然能平安長成。”
后來的幾日,承歡的消息昭華只能從張太醫那里打聽到,
但到了六月初六的時候,永和宮停了太醫院的問診,
這也就意味著寧婉霜,是徹底放棄了對承歡的治療了。
張太醫也對昭華說:“其實宸貴妃的選擇也是最正確的。
大皇子病入膏肓,再治下去,也不過是強留他在人間,多受一天的苦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