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華道:“張院判帶著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趕了過來,此刻正在里面診治著,二公主吉人自有天相,應是......”
“錦悅!!”
哪知昭華這話還未說完,內寢便倏然傳出了寧婉霜撕心裂肺的哭喊聲,
“不會的!誰說錦悅死了!?你們跪在本宮面前做什麼?救人吶!本宮讓你們救活本宮的女兒!”
聞聽事態不對,昭華與蕭景珩緊忙趕了進去。
內殿中,
太醫遍跪滿地,一個個神情懊喪,垂眸落淚。
錦悅躺在寧婉霜的懷中,安安靜靜的,宛如尋常入眠了一般。
而瀕臨崩潰邊緣的寧婉霜,已然在斷氣的哭聲中開始語無倫次起來,
“錦悅!我的女兒......你不能不要阿娘,阿娘什麼都沒有了,阿娘求求你,求求你睜開眼,你看看阿娘好不好.......”
這番催人心揪的話還沒落音,
寧婉霜已是悲傷過度,昏厥過去。
“皇貴妃娘娘!”
眾人涌上前去護著寧婉霜,蕭景珩亦是紅著眼蹣跚向前,
在深深望了錦悅最后一眼后,他甚至連摸一摸孩子的勇氣都沒有,
便背過身去,無語凝噎,淚自橫流。
而昭華的心,亦是如同被鈍器千錘萬砸般,心疼到幾近窒息。
啟元十年二月十六,固倫公主蕭錦悅意外于高處跌落,傷及顱腦,不治而亡,年五。
第460章 過血之法
寧婉霜又失去了一個孩子,
于二月十六這一日,她一共失去了三個孩子。
二月,是辛夷花開的季節。
她此生最愛辛夷,又與蕭景珩因辛夷樹下一舞而結緣。
曾幾何時,寧婉霜一直都覺得,每年二月春風時,應是她最欣喜,最得意,最風光的日子。
而如今,
她卻是無法再面對那些往日的欣喜了。
寧婉霜的轉醒,已經是第二日晚上的事情了。
所謂醒來,不過是睜開了眼,一臉木然地盯著梁頂的彩繪看。
流玥一直守著她,見她醒了,先是喜極而泣,很快又似勸慰地對她說:
“皇上以嫡公主的喪儀儀制,來辦二公主的身后事。娘娘節哀,其實......”
“錦悅呢?”寧婉霜艱難地坐起身來,愣愣地問道。
流玥弱聲道:“二公主的尸身,奉在了煙雨樓......”
聞言,寧婉霜猛然掀開被衾,不顧流玥阻攔便向外沖。
至門前,又折返回來,在宮中瘋狂翻找著什麼。
“娘娘這是要找什麼?讓奴婢幫您吧!”
“衣裳呢?”寧婉霜幾近瘋魔道:“本宮買給錦悅的生辰禮呢?錦悅最愛漂亮了,本宮不能讓她穿著冷冰冰的壽衣走!”
“在這兒!在這兒娘娘!”
流玥從衣柜中取出了新衣遞給寧婉霜,
寧婉霜將其緊緊地攥在手中,一刻不停地朝著煙雨樓狂奔而去。
于煙雨樓外,她瞧見康玉冰正在偏角處跪著,
他手中拿著一把匕首,淚自盈面,口中不知在碎碎念些什麼。
寧婉霜叫住他,“你要做什麼?”
“皇、皇貴妃娘娘?”
康玉斌見著寧婉霜,淚意更為洶涌。
他伏倒在地,用力朝寧婉霜叩首三記,才哽咽道:
“奴才對不起娘娘,對不起小主子。奴才該死!奴才這就下去給小主子賠罪去!”
見他揮刀欲自戕,寧婉霜懨懨地喝他,
“你要死死一邊去,別在這兒臟了錦悅。”
康玉斌一愣,原本已是抵到胸口的匕首,卻是收了力。
聽寧婉霜又問他,“我問你,你說錦悅是突然暈厥,可她從前一直都沒有過這毛病,為何會......”
康玉斌忍著哭腔說:“自娘娘離宮回府后,二公主就一直在皇上宮中住著。皇后娘娘攜太子上朝,每日也會送三公主來與二公主作伴。許是二位公主玩得累了,總有疲倦。三公主常覺倦怠,二公主也是如此。”
錦悅和若馨在一起,玩起來又皮又匪的樣子寧婉霜不是沒見過,
若是日日都這般玩鬧,倦怠之下精神不佳,也是有可能的。
如此,寧婉霜也不再責難康玉斌什麼,只冷冷地說:
“錦悅要葬入公主墓,你若有心,就跟去為她守靈三年。至于之后......便留在宮外,自謀出路吧。”
到底多年主仆一場,寧婉霜就是再怨康玉斌,也是不愿見他就這般妄賠了性命。
康玉斌感激涕零,叩謝寧婉霜恩德,
而寧婉霜則不予理會,自經入了煙雨樓。
錦悅被奉在金絲楠木棺槨中,靜靜地睡著,
就如同無數個稀疏平常的夜晚一樣,只是而今,無論寧婉霜怎麼喚她,她也是不會醒過來了。
“錦悅瞧,這是阿娘給你買的新衣裳,好看嗎?”
“阿娘就知道你會喜歡,來,阿娘給你換上好不好?”
她不再流淚了,
而是笑著與錦悅閑話,宛如女兒還會給予她回應一般。
在流玥的幫助下,寧婉霜緩緩褪去孩子身上死氣沉沉的壽衣,仔細將那身赤色芍藥的衣裳給孩子換上,
卻此時,她不經意地一瞥,忽而看見孩子的大腿根部,顯現出了一片奇怪的淤痕。
那淤痕成片,顏色本該不明顯,
但因著錦悅皮膚本就白皙,身死后更是一片蒼白,所以才顯得格外突兀。
且那位置,也不像是從高處摔落時會傷著的。
細瞧之下,寧婉霜發現在淤痕之間,還有一極小的結痂小孔,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破了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