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,大夫跪在地上不敢抬首。
“王爺,小姐身子不好……”芍藥上前,欲要求情。
“滾!”封卿看也未看,聲色俱厲。
葉非晚側眸,對芍藥勉強一笑:“芍藥,你且先出去,我有事同王爺說。”
“小姐……”
“好芍藥……”葉非晚聲音軟了幾分。
芍藥即便放心不下,終還是一步三回頭退了出去。
偌大內室,唯余二人。
封卿緊盯榻上女子,她似有所不同,不似前時那般一貫乖張,反帶了幾分……柔意。
“王爺,我知你素來不喜我。”葉非晚望著頭頂帷幔,聲音中柔意盡消。
封卿陡然回神,微微蹙眉,竟為她區別對待而暗自不爽。
“用盡心機,耍盡手段,求來圣上婚書一封,你心中定是唾棄我至極吧?”說到此處,葉非晚扭頭望了一眼他,這些事,她前世早就知曉,可前世她不撞南墻終不回頭的性子,讓她還是一頭扎了進去,如今……她終于知道痛了,知道回頭了……
“……”封卿眉心皺的更緊,他發覺,自己竟是越發看不懂這個女子。
“我從未想過,竟會到這一步,”葉非晚說的是事實,她以為前世死便死了,哪想如今重生,竟還重生在與他行魚水之歡那日。
可聽在封卿耳邊,卻另有他意:“葉姑娘說自己未想過到這一步?”他啟唇,聲音盡是諷意,“將一己私事鬧得滿城皆知,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葉長林求來指婚,你難道不知,從賜婚詔書下發之時,我們走到這一步便已注定!”
“那你為何不退親!”葉非晚猛地作聲,聲音竟已有質問之意。
“……”饒是封卿,都有片刻凝滯,卻極快反應過來,“你說什麼?”
“你厭我惱我,不喜這賜婚,為何不去尋圣上退親?你亦不愿娶我不是嗎?”
封卿瞇著眼睛,打量著躺在榻上女子,因著激動,此刻她臉色微紅,眼底無異樣,卻在他打量之下盡是心虛之意,竟連他雙眸都不敢對視,心下諷刺一笑:“葉姑娘,欲擒故縱這一招,你用了太多遍了。”
他以為,她仍舊在耍手段而已。
葉非晚方才被封卿那般凝視,心中自是忐忑的,生怕被他瞧出端倪。可被他這般一說,心底竟松懈下來,原來,當他不愛她時,她便是真真切切之言都被當成手段心機。
可恨她前世怎的就一門心思愛他至深,未曾愛過自己?
“我若真欲擒故縱,會飲下避子藥嗎?”葉非晚輕笑,唇色蒼白之故,竟顯出幾分嬌弱,“我若真欲擒故縱,當費盡心思也要懷上你的孩子,然后堂堂正正成為靖元王妃,不是嗎?”
封卿心底本就因著避子藥而郁結,被她這般一說,更是怒極反笑:“誰知葉姑娘如今又在耍什麼手段?”
“我若真耍手段,也只想要退親!”葉非晚知曉他心底早已認定她詭計多端,也已懶得辯解,“怎麼我一提及退親,王爺便這般顧左右而言他?怎麼?難道王爺忽然轉了性子,發覺我亦不錯,對我上心了?”
聽聞她言,封卿一動未動,只目不轉睛望著她的眸,神色無半點波瀾。
葉非晚一直都知,封卿的眸極為好看,瞳孔漆黑深邃,丹鳳目魅人卻又冷冽,被他目光輕輕一掃,便覺心中冷了幾分,前世為著他這一眼,她付出良多。
如今被他這般瞧著,她卻只覺心虛。
“呵……”不知多久,封卿諷笑一聲,“對你上心?你配?”
簡單幾句話,卻輕易白了葉非晚的臉色。
他還是這般,從不知自己隨意一番話如何傷人,不,也許他知,他故意揀著這些最為傷人之言說的。
“我既不配,那王爺便當廢了此門親事,迎你想娶之人,不是嗎?”
“廢了此門親事……”封卿似聽見笑話般緩緩朝著病榻走了幾步。
葉非晚身子朝里擠了擠,封卿裝了太久閑王,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,他有一身的武功,比之武林頂尖高手有過之無不及。
這一點,亦是前世二人結親一年后,封卿的勢力已顯山露水,皇家狩獵,他為護那人而暴露了。
“如今知道怕了?”封卿走到榻旁,居高臨下的望著她,“葉姑娘,當初追在我身后滿城跑的人,是誰?”他微微垂身。
葉非晚睫毛輕顫,是她。
“葉姑娘,揚言誰家姑娘敢打我主意定不輕饒的人,是誰?”
葉非晚雙手緊攥,指甲恨不得嵌入掌心,亦是她。
“葉姑娘,用十萬兩黃金替曲家打通入宮門路之人,又是誰?”
這一次……葉非晚再無動作。
她想,她終于知曉封卿為何這般厭她,原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,他一直認為,是她出了十萬兩黃金,替那小小刺史之女打通了入宮門路……原來如此……
唇角微勾,葉非晚只似笑非笑望了封卿一眼:“你為何不攔?”封卿,從被封王開始,便已在暗中培植勢力,豈會絲毫勢力也無?他若真想攔,拼盡一切攔著就是了,就像她前世一般,拼盡一切嫁給他!
封卿被她反問,臉色微變,卻極快反應過來,一手輕伸,似是溫柔撫著她的臉頰。
葉非晚卻毛骨悚然,他的指尖極冰,冰至骨髓。
“這婚,是你求著賜的,如今說什麼都晚了。這苦,你當也要咽下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