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再也沒有父親了。
葉非晚聽著這句話,只覺自己心口處似被一片薄薄的利刃劃開一般,起初瞧著并無二狀,可慢慢的,慢慢的那傷口開始滲出血來,再停不下來……
從此往后,她沒有爹了。
本一直干澀的雙眼,本以為流不出的眼淚,這一刻似乎再難忍受,頃刻涌出。
她望著病榻上的父親,終于無可遏制的哭出聲來,嗓音喑啞,淚水狼狽流了一臉,她卻恍然未覺。
扶閑靜靜望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,眉心緊蹙著,莫名覺得……很憋悶。
她的頭發有些亂,臉色很難看,可他卻莫名伸手,將她有些亂的發撫順,輕道一聲:“哭的真丑。”
葉非晚未曾察覺,可身子卻幾乎習慣般朝著一旁躲避了一下。
扶閑手一頓,下瞬一抿唇,徑自將女人攬了過來,扣在懷里。
“你做什麼……”葉非晚沒有力氣掙扎,只聲音哽咽,“你憑什麼說我……再沒父親了……你根本不懂……”
“……葉非晚,我的確不懂。”不知多久,頭頂,男子的聲音傳來,比往日添了幾分輕緩。
葉非晚一滯。
“于我不過是死了個人罷了,何須傷心?”扶閑仍舊道著,“對你的傷心,我更覺不可理喻。”
“所以,你最好哭完便休要再哭,否則,本公子定不輕饒你。”
明明是威脅,可全然無威力。
葉非晚再無動作,她撐了這幾日,太累了,好容易有人肯撐著她一會兒。
即便知道不合適,也沒有力氣躲開了。
她想,其實,扶閑說得是對的。
她沒爹了。
可扶閑不知道,她哭的,不只是爹的去世,前世,她早已經歷一次;她哭的還有……即便重來也無法改變命運的絕望。
正如方才,聽聞下人說“有人求見”的時候,她心底冒出的第一個讓她覺得有人可依的人,是封卿……
第150章 跟我走
葉非晚并未有太多時間用在傷心上。
為父親潔身凈面,準備殉葬之禮,發喪訃,告親友,備棺請祖,入棺守陵……
還有太多的事需要她做。
好像一夕之間,她突然便從那個依賴著父親的小女兒,變成了能撐起整個家的大人。
葉非晚吩咐了人去備了殉葬禮,管家也幫了不少的忙。
她決定自己親自為爹凈面。
可管家終有些放心不下,只在離去時說了句:“小姐,老爺生前,便說你定會扛起來的。你……堅強了許多。”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女子,以及久未露面的王爺,那一聲“王妃”,管家終究沒喊出口。
可葉非晚的雙肩,卻險些被這句話壓垮。
她很想對管家應,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堅強。
卻道不出口。
管家搖頭嘆息著走了,卻碰見迎面而來的人時一愣,卻很快反應過來,點頭算是打過招呼,而后匆匆離去。
“葉非晚。”扶閑走上前來。
葉非晚抬頭,許久微微頷首:“多謝扶閑公子了。”聲音親疏得體,進退有度。
扶閑凝眉:“葉非晚,你這番故作堅強的模樣,真是讓人一眼便能看穿。”
葉非晚睫毛顫了顫,可管家便沒看穿,她也瞞住了所有人:“扶閑公子還有事嗎?”她輕聲問。
扶閑神色一僵,唇角緊抿片刻:“你其實大可不必故作堅強。”聲音低沉。
葉非晚頓了頓,許久抬頭看著他勉強勾唇:“多謝你了,扶閑。”她再次道謝。
扶閑凝滯,眼底似有怒火,卻終究歸于平靜:“封卿從未露面,可需本公子幫你將他喚來?”他說得極為隨意。
封卿……
聽著這名字,葉非晚只覺有些恍惚,許久,她只是笑了笑,沒有應聲也未曾否決:“我想一人靜一靜。”
扶閑仍舊垂眸緊盯著她,不放過她一分變化,可最終還是收回目光:“好。”話落,他一轉身,大步流星離去。
偌大的主屋,只有葉非晚一人了。
她緩緩走回房中,擰了擰一旁泡在清水中的巾帕,而后朝著床榻走去。
下人已經幫葉長林換上了新的綢緞衣裳,除了臉色泛著些許青白外,一切都如活著時一般。
她一點一點替他擦拭著臉頰。
“爹,您其實一點都不俊朗,”擦著擦著,她驀然出聲,“誰讓您什麼事兒都自己扛著,連知會都不曾知會我一聲呢?”
可周遭盡是一片死寂,再無人橫眉反駁她的話了。
“方才,我開玩笑呢……”許久,葉非晚重新開口,“您很是俊朗呢,娘一定會被您吸引的……”
她伸手,抬起他的頭,替其整理著有些亂的發。
枕下,卻突然露出了一封書信的一角。
微微一怔,葉非晚將信抽出,看見上面字跡時一怔。
她很是熟悉那字跡,前世今生,深刻入骨的熟悉。
葉非晚微頓,最終將書信撕開。
信上只有四字:本王應你。
她手一僵,方才發現,這封回信下,還有一封去信,上書“靖元王親啟”。
爹的字跡。
她徐徐展開。
“葉某別無所求,但求靖元王一生護非晚安生。我知靖元王心有佳人,當初逼親一事,日日煩擾在心。曲妃入宮乃是因著曲府求我打點一番,與非晚無關。然,求靖元王看在葉家盡力相助您成就大業之情面上,留非晚在王府,護非晚衣食無憂,予非晚一個家。
”
爹給封卿的信,字字懇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