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非晚輕怔,窩在封卿懷中,怔忡著,她只是不懂,選擇了旁人的他,而今做出這幅在乎的模樣,又給誰看?
“說話!”封卿將她抱到床邊,聲音嚴肅。
葉非晚睫毛輕顫,下瞬垂眸看向看了眼身子,掙扎著想要掙脫封卿的懷抱。
封卿卻將她擁的更緊。
葉非晚甚至能聽見耳畔,他胸口劇烈的心跳聲,停頓片刻,她徐徐作聲,聲音溫和無波:“不覺得臟嗎?”
第363章 他死了?
燭臺上燭火搖曳,九華殿內一片昏黃,影影綽綽。
封卿擁著懷中的女人,甚至能輕易嗅到她身上的細致馨香,長發裹在他的白裳下,偶有幾縷冒出來,尾端滴著水珠。
白裳下隱約露出的鎖骨,透著久泡后泛出的詭異的白。
她那般平靜地問,不覺得臟嗎?
封卿只覺心中一陣陣的酸澀,方才暗牢中的一切陰厲嗜血全都不見:“不臟。”他低語,“從來都不臟。”
葉非晚再未掙扎,安靜靠在他的懷中,她甚至能聽見封卿說話時,胸腔細微的嗡動聲;“我知道,”她垂眸,聲音極輕,“臟的是那個人。”
一想到她曾被那個黑衣人擁在懷中,心中就一陣陣的作嘔。可是卻從不后悔。
她活了下來。
封卿仍緊緊擁著她,低低附和著:“嗯。”
葉非晚也安靜了下來,良久緩緩開口:“他死了嗎?”她用銀簪,在那個人的脖頸刺了四五下,每一下都濺出好多血,應該是死了的。
封卿神色平靜,沉靜道:“沒死……”說到這里,他頓了頓方才繼續,“不過,我親自送了他一程。”
他一路走來,手上早就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,從不在乎再多一條人命。
可她不同,她本該是干凈的。
葉非晚蜷縮在白裳下的指尖顫了顫,像是驚懼已久的心終于得到了平靜,她低低應了一聲:“嗯。”
殿內,寂靜了很久。
葉非晚只覺肩骨處泛著紅腫后的灼痛,到底是夜深了,她的意識也有些游移起來。
封卿依舊擁著她,如不知疲倦一般,葉非晚掙扎不開,索性便靠在他懷中閉上眼睛。
“為何不問?”頭頂,男人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傳來。
葉非晚睜開雙眸:“什麼?”
“為什麼不問……昨日之事?為何你回來什麼都不說?為何……”說到后來,封卿再問不下去了。
若不是抓到了那些刺客,若不是嚴審了那幾人,她是不是不會對他說任何事,不會對他訴苦?不會委委屈屈的對他說,她前日夜晚有多怕?
她心中,終究還是把他隔開了的。
“問什麼?”葉非晚反問,這一次,她從封卿的懷中直起身子,探出頭來望著他,“你希望我問什麼?”
封卿一滯,不語。
葉非晚笑了笑。
問前日封九城劫持了她與曲煙,他的選擇是什麼?答案已然顯而易見,他沒有選擇她。
問昨日他在樹林里尋找她時,為何曲煙會陪在身邊?她何必自取其辱?
訴苦?抱怨?委屈?
這些,她早就打碎了牙和著血一起咽下去了,封卿此刻擁著她,愛做些“他在意她”的戲碼,她也沒有力氣去戳穿了。
她記得爹還活著時對她說:凡事弄得那般清楚作甚?人生本就難得糊涂。
她既逃不出這偌大的牢籠,不若就糊涂下去。
封卿看著眼前的女人,燭火搖搖曳曳,她的神色也在燭火中忽明忽暗,唇角明明在笑著,卻看得人心中盡是苦澀。
“封卿,我討厭被選擇。”葉非晚掙了一下,這一次,封卿的手輕易便松開了,她從他懷中撤出,“更討厭被放棄。”
話落,她身上仍披著他的那件白裳,走到屏風后,拿過自己的衣裳換上。
屏風上,女人的窈窕身姿映在上面。
封卿指尖動了動,垂眸不語。
葉非晚從屏風后走了出來,將手中濕透的白裳拿了出來:“衣裳濕了,先放在這兒吧,等著洗干凈后,再給你送過去。”
封卿抬眸,望著她,她穿了件杏色的里衣,滿頭青絲仍潮濕著耷在身后,臉頰蒼白。
“沒有放棄……”封卿聲音極輕。
“嗯?”葉非晚不解反問。
“沒有放棄。”封卿再次道著。
葉非晚這一次聽清楚了,她頓了頓,將手中白裳放在一旁紫檀木凳上:“你終是在意曲煙曲姑娘的,不是嗎?”她反問,心底竟萬般平靜。
封卿睫毛一顫,抬頭望著她,心底竟鈍鈍的酸澀:“你說……什麼?”
葉非晚看著他這樣的神情,竟覺得他像是被她傷到一般。
可是,選擇了曲煙的人是他,受了一整夜嚴寒的人是她。
“被擄走的那晚,我做了一個夢,”葉非晚笑了笑,眼神有些空濛,像是在仔細回憶著什麼,“我夢見,我在一個陌生的院落,那個院落冷清凄涼,我躺在病榻上,慢慢的死了。”
封卿臉色驟然蒼白。
葉非晚仍舊輕聲道著:“現在想想,那個夢我記不得多少了,只記得芍藥在一旁哭著說‘小姐,奴婢去找王爺,小姐不會有事的……’”
芍藥為她落了好多淚。
封卿指尖細微的顫抖著,他知道她說的這些回憶,前世她孤身一人死在冷院,可哪怕最后時刻,她都攔住了芍藥,沒讓芍藥知會他一聲。
她便自己孤零零的走了,他沒在她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