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心在此操心這些事,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。”沈妙道。
“我?”沈玥緊張起來:“我如何了?”
“你以為,看見了大姐姐這等私事,你身邊這兩個丫頭還能活的了嗎?”
“什麼?”
“看來二姐姐果真是不識世道險惡。”沈妙輕輕一笑:“這知道了主子秘密的下人,尤其是這秘密還是丑事的下人,你以為,還能活多久?”
沈玥身邊的黃鶯和青鸞頓時面色慘白。她們自然是知道的,高門大戶,最是不乏那些陰私腌臜的事情,一旦被下人撞見,下人只有死路一條,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。沈清被歹人凌辱,她們兩個丫鬟都見著了,自然是沒有活路。
沈玥大驚失色,她方才只顧著驚訝,竟然將此事給忘了。倒不是她這人有多麼長情,可是培養一個貼身丫頭,其中付出的精力也是不少的。若是因為此事就白白犧牲了,還是用的最趁手的兩個,怎麼甘心?
“不僅是她們兩個。”沈妙微微一笑,目光掃過在場的艷梅、水碧、桂嬤嬤,目光意味深長:“一個都逃不掉的。”
桂嬤嬤和那兩個丫鬟頓時幾乎暈厥。
有什麼害怕的呢,有什麼可怕的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,但若是主子不好,下人也一個都逃不過。前生沈家被抄家的時候,這些仗勢欺人的刁奴又何嘗不是吃里扒外,跟著什麼樣的主子,就要接受什麼樣的結局。
否則,一出手只傷一個人,豈不是有些太過大材小用?
她轉身要走,沈玥見狀,忙喊住她:“你去哪兒?”
“來臥龍寺不是為了上香麼?”沈妙淡淡答:“我也有許多困惑,自然要去問一問佛祖,上柱香,才不算白來一遭。
”
一襲素衣就這麼走了,冷漠的背影絲毫沒有停留,仿佛今日在這里根本就未曾發生過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。一切都和計劃中的一樣,睡一夜,然后去上柱香,祈求平安。
“不對!”沈玥突然開口道:“她的兩個丫頭,怎麼不在?”
桂嬤嬤也是一愣。
今日沈妙一早遇到沈玥的時候,便說讓驚蟄和谷雨去廚房取吃食了,一直到現在都未出現,也正好不知道這里沈清出事的情況。如今想想,哪里有這麼巧,沈清和沈玥的丫頭都目睹了丑事難逃一劫,偏偏沈妙的丫頭一個都不在,分明就是她故意支開的。
她早就知道今日會出現這一出,她早就知道沈清會出事。沈清現在的下場,就是她一手安排的!
沈玥回頭看,順著屋檐走,已經沒有了沈妙的背影。可那清澈卻暗藏鋒芒的眼神卻仿佛出現在她面前,讓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。
……
雨到了晌午的時候,終歸還是停了。
香蘭跑遍了整個山峰,都找不到一個大夫。尋常這里除了偶有香客來,本就無人問津。寺廟中的僧人生了病,也不過是自己抓點草藥煎了吃。香蘭找不到郎中,只得去找僧人要了些定心神的藥材和外敷的傷藥,給沈清用。
屋中彌漫著藥材和某種異樣的味道,即便是已經清理過了,那味道都還是久久不散。床上的女子雙目緊閉,任婉云靠窗坐著,不過短短幾個時辰,她的眉眼間仿佛衰老了十歲。
屋中的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出一下,出了這麼大的事情,難保主子不會遷怒。
任婉云瞧著那簾子發呆的時候,忽然,床上的沈清動了動。她忙低下頭,喚道:“清兒?”
沈清睜開眼睛,乍一看到任婉云,便目露驚恐之色,一手朝任婉云的臉上抓去:“放開我,走開!救命!”
“清兒,我是娘啊!我是娘!不怕了,娘在這里!”任婉云心如刀割,沈清卻恍若不知,只是一個勁兒的奮力掙扎,一直死死盯著天花板,嘴里瘋狂地叫著。
香蘭和彩菊連忙上前幫忙按住她,沈清就像是發了瘋一般神智全無,連任婉云都不認。她這麼一掙扎,方才敷的藥全部都被弄花了,那些血淋淋的傷口在一起顯露在任婉云面前,任婉云面上頓生痛苦之色,不由得“啊”的慘叫出聲。
“夫人。”香蘭和彩菊心中又驚又怕。任婉云一向是個有主意的,但凡發生什麼大事都能坦然處置,這麼些年見過的大風大浪也不小,如今卻是被逼到了這種地步。跟了任婉云多年的兩個丫頭心中忍不住震驚。
“沈妙在何處?”任婉云氣勢洶洶的開口。
“五小姐……在廟堂。”彩菊小心翼翼的道。
“照顧好清兒,若是她再有什麼閃失,你們兩個也就不用活了。”任婉云轉身出了門。
……
佛殿里,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,慈眉善目的俯視著眾生信徒。
草敦前,沈妙跪在地上,手中持香,卻不知在想什麼。
從早上到現在,她足足在這里跪了幾個時辰了。
“姑娘,還是起來歇一歇吧。”驚蟄勸慰:“跪壞了身子可不值當。佛祖一定早已瞧見你的誠心,所求的,必然能實現。”
所求的必然能實現?沈妙聞言,嘴角扯出一抹苦笑,她所求的,早已實現不了了。
前生的錯誤,今生雖有機會重來,可在已經錯誤的人生中,那些逝去的人不會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