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高陽,你出去。”謝景行道。
高陽皺了皺眉:“什麼意思?”
“你先出去。”謝景行平靜道。
高陽看了他一眼,沒說什麼,拿起方才布包卷好的東西轉身走了出去。腳步消失了很遠后,謝景行慢慢松開手。
他攤開手,白皙的掌心間,在燈火照樣下似乎有晶瑩在一閃一閃。
方才沈妙好似哭了。
謝景行懶洋洋道:“不就是死,你哭什麼。”還想說什麼,卻在看清面前少女的神色時候猝然住口。
沈妙眉目清秀,便是那容貌上的一點點稚氣,如今也是被面上的冷意給覆蓋的什麼都不剩了。她眼眸清澈如水,可卻是一點兒流淚傷心的模樣也沒有。方才大約也是使詐,她根本就不怕。謝景行心念閃動間,卻見沈妙突然抬起手肘朝他胸前撞來,這一下又狠又準,若是換了旁人,只怕要被她撞個仰倒在地,可謝景行只是微微晃了晃,已經一把攥住沈妙的左臂。沈妙被他這麼一拉,幾乎撞到謝景行懷中。卻見她飛快從袖中摸出一物,毫不猶豫的刺向謝景行的手臂。
那簪子本就生的細小,不注意之下根本瞧不見,沈妙這動作也是狠毒,下手毫不手軟,簪子硬生生的沒入后者手臂之中。謝景行眸光一沉,手一揚一頓,沈妙再次被扔到石壁面前。
謝景行的手咔著沈妙脆弱的脖頸,似乎只要微微使力,脖頸便能被輕松折斷。他的聲音微沉,帶著微不可察的怒意,道:“不愧是將軍府的人,偷襲倒是學的十成十。”
沈妙目光落在謝景行手臂之上,那里半個簪子落在外頭,獻血漸漸流了出來,將他的衣袖都染紅了打扮,*的貼在他的手臂之上。
謝景行順著沈妙的目光看去,不甚在意的一笑:“就算有毒也沒關系,在那之前我一定殺了你。”
他的眼睛生的極美,漫不經心看人的時候最令人迷醉,似笑非笑的模樣若是落在定京城姑娘眼中,大抵又是要爭論一番的。然而沈妙卻在其中,看到了掩藏的很好的淡漠與涼薄。
謝景行是個什麼人呢?他似乎很復雜,定京城中對他的映象是雖有本事卻玩世不恭,桀驁不馴的性子注定他無法被人所駕馭,也無法在仕途上大展拳腳。然而此刻沈妙卻要在心中懷疑,那個世人眼中的謝景行,是真的謝景行?他的確桀驁兇悍,但這樣的人,隱藏的如此深,真的是無心權謀江山?
謝景行似乎不滿她的走神,欺身逼近,盯著她道:“沈妙,今日我殺了你,沈家日后,可就無人來護了。”
沈妙目光一動,就見面前的謝景行笑的惡劣:“沈垣已經歸京,沈家二房三房聯手,沈信勝算又有幾成?”他的手掌緩緩收緊,一句一句皆是沖著沈妙的致命弱點而來:“傅家對沈家虎視眈眈,沈信日后之路舉步維艱,你所求之事,所謀之事,今日就斷送在我掌中,想報仇,就得等下半輩子。”
他越是狠辣,面容就越發英俊的不可思議。仿佛也能看清人心似的,話里話外都是沖著沈妙最擔憂的事情而來。沈妙重生一世,所求的無非就是沈家安然無恙,所謀的無非就是報仇雪恨,如今若是命喪于此,一切都戛然而止了。謝景行的目光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憫,他是真正的冷漠無情,不管她是什麼身份,就算今日她是皇家公主,只怕撞破了謝景行和高陽的關系,就斷然沒有安然而褪退的道理。
這才是她剛才拼命一搏的理由,否則,以她謹慎的性子,不到最后一刻,是不會用這樣冒險的法子。
眼前忽然掠過前生婉瑜和傅明的笑臉,沈妙瞪大眼睛,自己都未曾察覺,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。
太不甘心了,若是死在這里,實在是,太不甘心了。
謝景行瞧見她的眼淚,瞇了瞇眼睛,探究的看向她,他可沒忘記方才沈妙的那一記狠手。用眼淚來博取同情的女人,在他這里行不通。
然而沈妙卻只是瞪著眼睛,默默的流淚。她的眸光里并沒有什麼可憐示弱的神情,木然的流著淚,卻突然令人感到心酸。仿佛早在這之前,已經經歷過常人無法體會的痛苦,已經窮途末路,而生出巨大悲涼,大悲無聲,眼淚卻忠誠于身體,率先一步流了下來。
謝景行皺眉看著她,咔著沈妙喉嚨的手漸漸放松了一點。
沈妙卻毫無察覺,終于,謝景行放下手,神情顯出一點無奈來。他身材高大,將個小丫頭抵在角落,竟讓他生出了一點古怪的感覺,仿佛是他在欺負小孩子一般。雖然謝景行心知肚明,沈妙與“小孩子”三個字,大約是從來不搭的。
片刻后,他終于拔下手臂上的簪子,拔下簪子也是很疼,謝景行眉頭微皺,將拔下的簪子拿在手中把玩。看沈妙盯著他,頓時心中有些莫名的尷尬。他道:“別哭了,我不殺你。”頓了頓,又補充道:“嚇你的。”
沈妙心中微松口氣,她知道謝景行才不是嚇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