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是會鳧水的,可是這寒冬臘月,萬禮湖的湖水冰涼刺骨,人一旦沒入其中,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冰塊,勉強劃動幾下,便覺得渾身再也動彈不了。
那瘦高個就要跳下水將沈妙撈出來,畢竟沈妙才掌握著密室中人的下落,可還未動手,便聽得天邊傳來一陣莫名的炮竹聲,抬頭一看,西方正是亮起了一枚煙花。
“情況有變!”矮個子抹了把臉上的血跡,道:“撤!”
“先帶人走。”瘦高個罵了一聲,就要往湖水中跳,誰知道船身卻是猛地一個顛簸,只見船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兩名黑衣人。兩名黑衣人肩膀處都有金線繡著的鷹樣紋路。矮個子失聲道:“墨羽軍!這里怎麼會有墨羽軍?”
還未等二人回過神來,那兩名黑衣人已經掠至眼前,銀色鋒芒閃過,二人驚恐的神色便就此停留在這一瞬,緩緩倒了下去。
湖中,沈妙還在劇烈翻騰,矮個子和瘦高個方才的話中,竟不是單獨的二人,似乎在他們背后還有別的勢力,聽上去勢力還頗為龐大。沈妙對這種事有著超乎想象的直覺,落在這二人手中,她自然還能想法子脫身,可落入那股勢力中,只怕就算死在外頭,沈家也永遠找不出兇手。
可是沒想到這破釜沉舟的一跳,竟然把自己困在了絕路。那二人遲遲不見下來救她,湖水冰涼,莫不是就在這里死了?
她的頭開始有些發沉,耳邊嗡嗡的聽不到聲響,像是墮入了一個冰窖,明明水面天光就在眼前,還能看得到那些順流而下的花燈璀璨的燈火,可是就是抓不到,看不到。
就在她眼睛也快要看不清的時候,卻突然瞧見自遠而近有人影正往這邊游來。那人身姿矯健,在璀璨的燈火湖水中,仿若天降神明,帶著明亮往她這里游來。
那人游至沈妙跟前,一把將她攔腰抱住往水面游去,這樣冰天雪地里,湖水中冰涼刺骨,一個人游起來尚且艱難,他帶著一個人卻游得輕松。待游至畫舫跟前時,將沈妙托起丟到傳上,自己也翻身上來。
沈妙嗆了好幾口水,待上了船后也未曾翻身起來,只是一個勁兒的捏著嗓子咳嗽了幾聲。但見面前人影一轉,抬眸看去,那人渾身上下亦是*的,面上沒有了從前戲謔的神情,擰著眉頭看她。
正是謝景行。
這功夫看到謝景行,沈妙連吃驚的想法都省了。那兩人本就是為了謝景行而來,想來謝景行自己也知道了消息,這才趕了過來。
她費力的撐起身子,方看到船艙中竟還有兩名尸體,正是方才的瘦高個和矮個子,從船艙深處走出兩名黑衣人,其中一人走到謝景行身邊,低聲說了什麼話,謝景行一招手,那二人便帶著兩具尸體應聲離去,臨走前還將船艙內的血跡都抹干凈了。
沈妙顧不得思量這二人究竟是誰,傻子都能想到是謝景行的人,她動了動身子,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不酸疼,本就在冰水中泡了大半刻,冷的有些打哆嗦,之前被瘦高個扔了好幾次,背上也疼的慌,最痛的大概是小腿處,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,裙子整個都貼在了身上,而小腿處那里卻是氤氳出了一朵血花,同裙子上的紅色刺繡混在一起,看的不甚分明。
那是之前被瘦高個用匕首傷的。
她又冷又疼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卻是謝景行走到船艙中,這些精致的畫舫中平日里會有些用來備用的暖爐和衣物,他從木箱里抽出一個火爐,用火折子點燃,往里頭添了一點炭塊。
火爐暖融融的燒了起來,船舫在湖中搖搖晃晃,謝景行看了一眼沈妙,忽然勾唇一笑:“我要更衣,你要睜著眼睛?”
沈妙猝然閉眼,她此刻心神尚且有些混亂,難為謝景行還有心思調笑,只聽得一聲輕笑,緊接著便是穿衣物的窸窸窣窣的聲音,片刻后,謝景行的聲音響起:“好了。”
沈妙睜開眼,謝景行正扣好最后一顆扣子,他換了一身玄青色錦袍,披著白狐大裘,便顯得整個人有種冰冷肅然的感覺。一雙漆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著沈妙:“你要不要也換一換?”
貼身穿著冰冷濕透的衣物,很容易著涼,就算是坐在暖爐邊上烤著,要想完完全全的烤干,也得費不少時辰。只怕真等到那個時候,她自己也受了寒氣。對于身子,她向來都是愛惜的。加之此刻全身上下都難受的很,她看向謝景行,平靜道:“還有別的衣物?”
謝景行起身,從木桌上的一個布包中拿出一套衣裳,靠墻坐著道:“我的屬下替我送衣服,眼下情況有些麻煩,沒辦法給你找女子的衣物,你要換,只能換我的。”
一個未出閣的女子,換上陌生男子的衣裳,這情況說出去便帶了幾分香艷的色彩。沈妙抬眸看向謝景行,他唇角的笑容微微惡劣,也不知是真的情況所逼還是故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