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景行想過許多沈妙猜出他身份的線索,卻萬萬沒料到是這個。一包糕點竟也會暴露端倪,不過……他目光銳利,看向沈妙道:“你怎麼知道這是大涼廚子做的?”
“僥幸吃過一回。”沈妙道。
她的確是吃過一回,明齊的朝貢宴上,自然會有別國送來的賀禮。至于那糕點,不過是一些小小的噱頭罷了。明齊的永樂帝喜愛吃糕點,那皇室的廚子也別出心裁,在糕點里加了水果的汁水,糕點里便有了果香。是在朝貢宴上吃著了大涼的糕點覺得很是新奇,沈妙才特意為了傅修宜也做了幾回,只是傅修宜不愛吃甜食,每每都直接賜給了下人,還讓她傷心了好一陣。
而謝景行那一夜吃的糕點里,正是帶了涼朝皇室糕點的果香,而那個時候還未朝貢,這糕點是不可能傳過來的,當時沈妙就覺得奇怪。
謝景行雖然也不知道沈妙究竟是從哪里吃的這糕點,不過也沒多加詢問。只是道:“僅僅如此?”
“僥幸猜中了罷了。”沈妙垂眸。僅僅憑著一包糕點她怎麼會篤定謝景行是大涼的人。真正的懷疑,還是從宮中看到的那位高陽高太醫開始。她當時只覺得眼熟,后來卻是終于想起,自己是見過這位高太醫的。前生朝貢宴上,大涼派來的人是一位親王和一名重臣。那位重臣是大涼出了名的智囊團,當初傅修宜還讓裴瑯多加留意此人,不是別人,正是高陽。高陽當時的身份可不是什麼高太醫,而是大涼的朝臣。而那一日在明齊宮中,她見著謝景行與高陽之間有種不露痕跡的熟稔,加之之前的糕點,多多少少也聯想到了一些。
再后來她去了西北,謝景行戰死的消息傳來。之前的震驚過后,沈妙反而慢慢平靜下來。前生謝景行不該是在這個時候出征的,然而前生今世,謝景行都是一樣的結局,沈妙不相信命運使然這一套,更何況以她今生對謝景行的了解,謝景行這樣厲害的人,會死的如此凄慘,她不相信。
若說是謝景行借著這一步在籌謀什麼,她倒是還會相信幾分。如果說戰死能夠以一個新身份重新開始,少了所有可能有的麻煩,是符合眼前這個人干脆利落的性子。要知道以臨安府小侯爺這個身份,是撐不起謝景行的野心的。
他的野心究竟是什麼,沈妙的目光落在那黑白錯落的棋盤上,心中閃過一絲駭然。
“你運氣一向不錯。”謝景行好整以暇的看著她。
“不過……”沈妙猶豫了一下,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:“你如何成了如今的睿王?”
謝景行這是造了一個假的身份?若是這樣,他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,冒充的人不是別人,是大涼的皇室,還是永樂帝的胞弟,被人發現只怕是死千次百次都不夠的。可是若說是真的……那他前面十幾年的身份又是什麼?為什麼會在明齊成為謝鼎的兒子?
“我本來就是涼朝的睿王。”謝景行道:“現在物歸原主。”
沈妙心里一動:“謝侯爺不是你的父親?”
謝景行笑的不屑:“臨安侯?他憑什麼有資格當我爹?”
那就是謝景行不是謝鼎親生的兒子了。沈妙心中越發覺得駭然,謝景行的身份大約能牽扯出不少東西,而這些東西,前生的她從未留意過。
沈妙突然想到,前生傅修宜不留余力的打壓謝景行,甚至不惜在謝家軍中安排他的人,最后讓謝景行死于自己人手中,謝家父子皆是馬革裹尸,謝家除了謝長武和謝長朝外再無后人,真的是因為傅家人想要打擊謝家功高蓋主,還是傅修宜也已經發現了謝景行身份的不對。傅修宜是想要……斬草除根?
她這般神色明明滅滅,謝景行看在眼里,眸光深邃,笑的卻越發溫麗。他的容貌見長,英俊和艷麗極好的融合在一起,亦正亦邪,倒是好看的很。他敲了敲桌子:“今日來見故人,你長進了不少。”
沈妙回過神來,瞧著他道:“睿王如今也是風光無限。”
從臨安侯府的謝小侯爺到如今的睿王,謝景行倒是越發的貴重起來了。原先不過是在定京城,在明齊橫著走,如今睿王的名聲一出來,只怕要上天了。
“你很滿意?”謝景行挑唇一笑:“與有榮焉?”
沈妙眉目端莊:“臣女是明齊人,睿王是大涼人,井水不犯河水,怎麼會與有榮焉?”
謝景行拿起桌上的面具,重新為自己戴上。銀質的面具極好的貼合了他的五官,非但沒有遮掩他的光芒,反而讓他因著神秘如夜的氣質更加惑人。
“你親我的時候,說的可不是這句話。”他眼神比外頭的秋月更動人,流過沈妙身上,道:“你不是說,我是你的人嗎?”
沈妙抵死不承認:“睿王記岔了。”
“以后幫你想起來。”謝景行站起身,紫色的衣袍一角倏爾劃過桌面,將那一局棋都打亂了。
他道:“下次再來看你,沈……嬌嬌。
”
沈妙:“……”
謝景行從窗外掠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