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氏現在說話越來越溫柔,再不敢和以前一樣,隨便地在丈夫面前發脾氣撒嬌。
她倒不是心虛。
那個繼女本來就是家中多余的,當年設計趕走她,是她活該。
但云婉在老爺的心里,似乎越來越重要了……不過是個要嫁出去的女兒,她也不能一直捏著不放。
云嬌還要嫁人的。
林華彬聽說是個讀書人,還真上了心。
“在哪里讀書?讀到什麼程度了?”
鄭氏笑著說:“就在我們老家念書,雖不是什麼出名的縣學,但也中了秀才。家里說難得親戚里出個秀才,又那麼的年輕,等到明年鄉試,說不得就中了舉人。”
林華彬自己是讀書人,他溫聲道:“舉人不是那麼好中的。”
……他到現在也就是個舉人。
鄭氏想到丈夫可能不愛聽這個話,訕笑著附和他:“您說的是。妾身只是說有這個可能。”
林華彬點了點頭,想了片刻,好奇地問道:“你說具體一點,他多大的年紀?長相身高怎麼樣?”
讀書人,不是會讀書就行了。
還得是個體面人,穿官服才氣派,觥籌交錯的時候才像個樣子。
說起這個,鄭氏就滔滔不絕了,好像在說自己的親兒子:“老爺,我這個外甥不是我硬要夸他——”
“到底多大?”
林華彬不是很想聽鄭家人裹腳布一樣的事情。
鄭氏收起滔滔不絕的意思,簡明扼要地說:“十八了。長得和老爺您一般高。”
林華彬在腦海里想了想……頓覺不錯。
“可娶妻了?”
“沒有。我嫂子正愁這件事,老爺您說——好好的秀才,一門心思撲在念書上,這麼大的年紀了,媳婦都沒娶上。”
一邊說一邊打量林華彬的表情。
她是不會說,秀才的功名是六年前中的,后來的五年這秀才都沒有半點進益。年少驚艷,長大了傷仲永。
林華彬沒有想太遠,他端著茶盞抿了一口,淡淡地說:“是該娶妻的年紀了。”
他是個男人,看事情有自己的考慮:“十八歲的秀才也不算大。男人不像女子,晚成親不妨事。”
鄭氏順著林華彬的話說了兩句,苦惱道:“嫂子倒是想為我這個外甥做一做媒人,偏找不到合適的姑娘。又想著鄭家親戚里難得有個可造之材,才想著來托付我。”
“我……”
她看著林華彬臉色沒有變,繼續說下去:“我是不想答應的,老爺您向來善待同儕,疼愛后輩,我想就是我不答應,您也要答應的。”
林華彬聽出點意思。
要真是讀書人的事,他拉拔一把也沒有什麼不可以。
林氏一族幫的讀書人可不少,現在江潛哪里沒有他們林家的人?
不過家里一向大哥當家做主,要是多一些他自己的人,那也是好事。
“你嫂子為他看中了哪一家的姑娘?”
鄭氏坐在林華彬身邊,親密地貼了過去。
林華彬心里警惕起來。
妻子每次撒嬌撒潑都是要惹事了。
“老爺,我覺得他配云婉倒是不錯……”
“不行!”
林華彬生氣地站起來,鄭氏歪倒在桌子上,簪子從頭上掉下來,頭發都亂了。
她扶好簪,站起來一臉怒容:“我又不是害云婉!”
林華彬臉色沉沉道:“我早和你說了,云婉的婚事不要你管。你都當耳旁風了?”
鄭氏嚇到了。
丈夫再怎麼和她發脾氣,也是就事論事。
怎麼現在一談到繼女的事情,說變臉就變臉!
夫妻十幾年,他們很少吵架到這個地步。
她忍住心里的不快,耐著性子說:“……他現在只是個秀才,秀才配云婉也是夠的。可我做繼母的,當然要讓云婉高嫁。”
“我那個外甥,明年必中舉人。您要是不信,您親自去考一考他的學問。”
“老爺,在江潛也不是遍地都是舉人,您不如先為云婉把婚事定下來,等到明年他一旦高中,那也輪不上別人了。”
鄭氏感嘆道:“那時候外人就明白我的苦心了。”
還自以為大度地說:“我會為云婉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。”
“舉人夫婿,厚嫁妝。熱熱鬧鬧把孩子送出門去,老爺,這還不夠嗎?”
鄭氏心里暗暗嘆息,她這個繼母,真是做的太多太好了。
……可要不是為了送走那個瘟神,她何必這麼費盡心機!
林華彬沒有再反駁鄭氏。
他是不想鄭氏插手假女兒的婚事,云婉的婚事趙敬易才說了算。不過,鄭氏有一句話說得對,舉人不是遍地都有。
趙敬易的私生女,只是個私生女……嫁個舉人綽綽有余。
趙敬易自己還沒想好他女兒的婚事,如果他主動為趙敬易操辦好了呢?趙敬易要怎麼謝他?
“老爺?”
鄭氏有點不懂丈夫在想什麼。
她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,還有什麼好想的,還要想那麼長時間。
林華彬抬手道:“……你先別說話。”
……趙敬易對這個女兒的態度,實在奇怪。說是疼愛,婚事卻不上心,說不疼愛,卻是生怕她在林府受委屈。
母親提醒過他,別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是誰。凌香不像是趙敬易送來的。但云婉的婚事可以試一試趙敬易的態度不是嗎?
他到底是得罪誰?和這個假女兒有沒有關系?
也許都能試出來。
林華彬道:“他要真能中舉人,那倒是不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