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姚直到下車才回來一點點理智,她仿佛逼著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,心里有不好的預感問:“手術幾個小時了?”
“五個多小時。”江祁說,他們坐動車也兩個多小時了。
她心里愈發不安,帶著這份不安,兩人從車站直接打車去了醫院。
一個小時的路程,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平安的消息。
手術做得越久,風險越大,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。
這一個小時過得比一天還漫長,車上誰都沒說話,呼吸都變得特別沉重。
車剛停在醫院門口,江姚就迫不及待下了車,想得到一個結果地走向醫院。
正好看到江父母在門口接兩人,江祁朝著兩人點頭,第一句話就問出了她心里最想問卻如鯁在喉害怕問出口的話,“堂姐,手術進行怎麼樣了?”
江語元臉色像是特別沉重,蒼老得生出些白發,“不太樂觀,醫生出來過一次,說是讓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這句話讓江姚瞬間沒了重心一樣,腳軟站不住。
徐曉煙扶住她,“姚姚,你和奶奶最親,你心里難受的話就和媽媽說說話。”
江姚說不出話,她現在只想等最后的結果,仿佛和所有人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一樣。
徐曉煙也沒有逼她,而是走向江祁,“小祁,我知道你比江姚堅強,如果真的發生了最壞的情況,希望回去后你在學校替我多看著她點。”
“嗯。”江祁的聲音很低,他看了一眼兩眼茫然的江姚,想到了回來前沈西京給他打的那通電話。
沈西京身為男朋友,也沒陪她回來,他們之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。
當然這些他沒說。
在歷經十個小時的手術,他們被告知了一個噩耗。
救治時出了意外,心臟處的動脈破裂,還是沒能將人搶救過來。
本身心臟手術就風險很大,并不能怪醫生,做手術前他們已經簽了風險協議書,成功率并不高,因為奶奶的年齡已經很大,經不起這種大手術折騰也是一個最重要的原因。
江語元仿佛老了好幾歲一樣,捏著眉心,去處理奶奶身后事了。
留下徐曉煙和江祁在醫院,陪著江姚。
他們看到遺體的時候,已經不是活生生、會說笑滿臉慈愛的奶奶,而是一具冷冰冰的身體。
江姚從沒想過一個人死后,她的手和身體會是那麼冰冷,她怎麼也捂不熱。
看完遺體后,徐曉煙擔心地喚了她一聲:“姚姚,奶奶是去天上享福了,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好好的。”
江姚機械般抬目,瞳孔里黯淡得沒有一絲光芒,“我知道。”
“知道就好,該哭的都哭完,該振作起來了。”徐曉煙的電話又有很多打來,心累地去一一回復。
走前和江祁說了句,“好好照顧她。”
江祁點頭,然后坐在了江姚的身旁,無聲地陪著她哭。
她哭,他陪著。
她發呆,他陪著。
她自言自語,他也陪著。
江姚仿佛看不到身邊的任何人,陷入了自己的深淵里,痛苦掙扎。
哭得累了,她就兩眼放空發著怔,“以前放學回家,奶奶每天都會給我做小零食,問我好不好吃,上大學后我回去的時間就少了,她一定很孤獨,所以才……”
舍得丟下她一個人。
江祁沒安慰過人,他說,“回學校前,再去老家看看嗎?”
江姚這才有點反應,她轉過頭看他,終于嘶聲說,“好。”
……
一共請了三天假,葬禮結束后,江姚和江祁就在奶奶家待了一天。
這里都是奶奶留下的東西,沒有人去動。
有很多奶奶給她兒時做的小手工,她收拾了一些帶走。
離開前,江祁看到了門前那棵樹上掛著的許愿布,隨手拿了一張看,上面寫著:
希望我的同桌生無優怠,喜樂平安。
to沈西京
江祁沒想到她這麼早就認識沈西京了,并且一直暗戀著他。
他正要放回去,迎面看到了江姚收拾好準備離開。
看到這一幕,她也沒有說什麼,可能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上面,沒有反應地走了。
回校的路上,兩人都有些沉默。
主要是江姚心情很差,連開口說話都不愿,奶奶是她最重要的人,她還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,可以理解。
這時,江祁的手機響了,是沈西京。
江姚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,她也沒去管,他們說了幾句后,就提到了她的名字。
江祁轉過頭,輕聲問她:“接嗎?”
江姚看都沒看一眼,她現在本身就不想和任何人說話,包括沈西京。
見她不肯接,江祁也沒有勉強,和電話里的沈西京說了句學校見后才掛斷了。
……
三天前,北海第一醫院。
一位40歲的中年婦女因抑郁,服藥自殺被送進醫院搶救。
所幸的是她吃的安眠藥的數量夠少,洗了胃后,被推進了病房休養。
洗胃手術半個小時后,前臺就有人要登記探訪這位中年婦女,是一對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女。
特別是男生,那張臉骨相跟皮相極佳,眉眼間散漫不羈,似那種從小就站在山巔的天之驕子。
和她們普通人在同一個畫框里都顯得不和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