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行,”沈妤輕快地說:“和在燕涼關差不多,不過比燕涼關好,沒那邊冷。”
兮風點了點頭走了。
戌時換班,侍衛下值。
夜色中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匍匐在屋檐上。
謝停舟院中只點了幾盞燈籠,窗戶紙漆黑,檐下還站著兩名近衛。
沈妤趴在屋檐上與夜色融為一體,指尖一彈,一角的樹葉窸窣抖了一聲。
王府戒備森嚴,比之大內怕是也不遜色,這幾日輪值來回,她已經把路摸了個透。
一路避開暗衛要些功夫,但也不算是太難。
趁侍衛查看的功夫,她悄無聲息地摸進了書房。
之前來過書房,知曉這里的布局,窗戶紙上透進來的月色勉強能看清書桌上果然放著幾疊書信。
書信分門別類,她不敢點燭,只能蹲在桌下,掏出一顆夜明珠湊近了看。
一疊看火漆是似乎是北臨的軍機密函,一疊是幕僚書信,還有最少的一疊,看著似乎和中午近衛遞給兮風的差不多。
四周靜得可怕,書房里只剩紙上摩擦的聲音。
剛抽出一封信還沒來得及看,沈妤周身寒毛忽然豎起。
那是身體遇到危險時的一種本能反應。
沈妤倏然回頭,暼見黑影同時身體往旁邊一滾。
那黑影的速度卻異常的快,兩只淡金色的眼珠在黑暗中閃著妖異的磷光。
這是什麼東西?!
身體慢了一瞬,僅僅是一瞬的遲緩,卻足夠徘徊于生死。
那東西瞬間將她撲倒在地,兩只強健有力的前腿壓在她肩膀上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。
夜明珠滾落在地,撞上桌腳又滾回她旁邊。
沈妤終于看清,那是一身通體純黑的豹子。
她躺在地上一動不敢動,已經能感受到黑豹的鼻息噴在她頸側,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她毫不懷疑,只要她稍有動作,黑豹便會毫不猶豫地咬斷她的脖子。
沈妤盡量放輕呼吸,還是免不了身體泛起的恐懼感。
手緩緩挪動,想去探腰間的匕首,黑豹卻離她更近。
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異動,那雙淺金色的豹眼虎視眈眈地盯著她,喉嚨里發出警告般的低吼。
沈妤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,用力地閉了閉眼。
忽然,書架動了,黑暗里響起輕微的摩擦聲。
第 52 章 失望
沈妤一動也不敢動,移動視線看去。
墻上的書架移開,出現了一道小門,小門內依稀有昏黃的光亮。
那光亮越來越亮,然后沈妤聽到了腳步聲。
她哭笑不得,只嘆自己太倒霉,也不知是直接被黑豹咬死好一點,還是落到謝停舟手里好一點。
她看著謝停舟慢慢走近,走出暗門時甚至沒給地上的她一個眼神。
他應該是剛沐浴過,身上還冒著熱氣。
一襲月白的廣袖袍子,松散地披在他身上,抬手點燭間袖口下滑,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。
謝停舟搖熄了火折子,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前蹲下看她。
沈妤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,敵若動我亂動的原則,等著謝停舟先開口。
“想偷什麼?”謝停舟問。
“沒想偷什麼。”沈妤毫無底氣。
謝停舟眼底暗藏凌厲,“我警告過你的,時雨。”
沈妤緊張道:“我只是想看一看關于燕涼關一案的信件。”
謝停舟視線一掃,兩摞軍務和幕僚書信沒動,地上散落著兮風中午放進來的信,其中一封已經抽出來還沒來得及展開看。
“想知道?”修長的兩指捻起書信,謝停舟一目十行地掃過,緩緩俯身,影子壓在沈妤身上,如有實質。
“我念給你聽啊。”
半濕的頭發從肩上滑落,一滴水珠正中沈妤眉心。
她被那一抹冰涼刺激得抖了一下,換來黑豹喉嚨里發出的低沉警告。
謝停舟指尖在她眉心一抹,聲音輕得近乎喟嘆,“真叫人失望。”
他的手沒有離開,反倒在她眉心點了兩下。
“蒼。”
謝停舟喊了一聲,黑豹立即收回前爪退后了幾步,仍舊是弓背防御姿態。
沈妤沒敢起來,仍是這般躺在地上望著他。
“看看吧。”謝停舟說。
那頁紙輕飄飄落在她臉上,她拿著坐起來在燈下看。
伴隨著謝停舟的聲音,“你在平潭縣偷了那麼大一筆銀子,卻沒人報官,讓我來猜猜,是平潭縣的商人富甲天下,幾千兩銀子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。”
“還是說,”他稍頓,“你根本就是在撒謊?!”
沈妤正好看完了信,這根本不是關于燕涼關一案的信件,而是他派人調查她的回信,信中所說的正是那件事。
沈妤抿唇,不敢看謝停舟。
謝停舟在書桌后的椅子坐下,“你還有話說嗎?”
半晌,沈妤終于開口,“有。”
她抬起頭看去,“我從未想過害你,也從未想過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,只是一路相伴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來說,談信任終究是太早了,你我都一樣,也不必說什麼失望。”
不知為何,她心里有些難過。
她不知道是因為沒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,還是為他設了這樣一個局而感到難過。
謝停舟抿緊了唇線,閉了閉眼,“來人。”
門外燈光驟亮,兮風和長留出現在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