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中亮著燈!
他站在門口立了半晌,鼓足了勇氣,這才推開了院門。
原以為會看見門窗上映著的身影,卻看見檐下坐了個人,倚靠著柱子睡著了。
他愣愣地看了半晌,才緩緩扯下面巾,露出一張英挺不凡的臉。
他緩緩走近,蹲在那人身前看著她的臉,溫柔地喊她,“晚秋。”
俞晚秋只是困極了小憩,聞聲睜開了眼,見他一身夜行衣,她默契地并沒有問緣由。
只是說:“你回來了,沈昭,你,你沒受傷吧?”
“沒有。”
沈昭沒有錯過她眼中閃過的欣喜和慶幸,問她:“怎麼睡在這里?不涼嗎?”
“不涼,我給你帶了吃的,”俞晚秋笑了起來,起身時腿一麻,被沈昭伸手扶住。
“出來一趟不容易吧?”
“我買通了后門的下人,天亮前回去就行了。”俞晚秋說。
沈昭握著她的手臂不想松開,嘴上卻說:“不用總往我這里跑,我這里什麼都不缺,”
俞晚秋仿佛沒聽見他口中的拒絕,自顧說道:“你也不同我說你愛吃什麼,都是我瞎做的。”
“你親自做的?”
“嗯。”俞晚秋說:“你嘗嘗,要是不喜歡,下次我再換幾樣做。”
沈昭喉嚨酸疼得厲害。
她那樣嬌貴,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,卻親自為他下廚,她的心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?
沈昭松開手,一言不發地進屋。
俞晚秋摸了下碗,發現已經涼了,“我去熱一熱,半夜吃涼的不好。”
“不用。”沈昭在她手臂上輕按了一下,埋頭吃起來。
俞晚秋靜靜地看著他,面上笑容溫和,仿佛只要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就能滿足。
沈昭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。
他從前在軍營里飯量就大,不像阿妤,吃飯跟喂鳥食似的,他從前還總嘲笑她吃得少,這樣長不高。
“我今天……”沈昭放下碗筷,暗聲說:“我看見阿妤了。”
俞晚秋問:“她還好吧?”
沈昭眉心緊蹙,“我和她交了手,她功夫又精進了。”
“精進了是好事。”俞晚秋說。
沈昭側眸看她一眼,卻沒能說出口。
該如何告訴她,功夫不僅僅是靠苦練那麼簡單,是要在實戰和廝殺里求生,才能加以突破。
他不知這些日子阿妤到底吃了多少苦,才能蛻變成如今的樣子。
做哥哥的,沒能保護好她,他好心疼。
“她做了都虞候。”沈昭低落地說:“只聽說有個時雨的都虞候,我原本還不確定是她。”
俞晚秋手指蜷了蜷,鼓足了勇氣握上他的手,安慰道:“你不要擔心,阿妤從小就和別的姑娘不一樣,她能走到如今,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。”
沈昭能感覺到俞晚秋的手在微微發抖。
她怕他推開她、拒絕她,可他怎麼舍得?
他如今什麼也給不了。
大仇未報,每日都如刀尖行走,又怎麼舍得把干干凈凈的她拉進亂陣之中。
沈昭看著她纖細的手背,沒有反握,卻也沒舍得抽開手。
他和俞晚秋的再次相遇,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。
燕涼關一戰,他戰至了最后一刻,倒下時他想,此生不負大周,可終究是大周負了他。
閉眼前他有三愿,一愿阿妤此生平安,二愿來生不做大周人,三愿來世與卿常相伴。
可他沒死,他被近衛孔青從尸體堆里帶走了。
他在鬼門關里來來回回,終于被強行拉了回來,才聽說父親和阿妤都死了。
他恨啊,為什麼留下的偏偏就是自己?
他無數次想要輕生,卻又被那股徹骨的恨意支撐著活了下來。
大仇未報,他有什麼資格下去見父親和阿妤?
沈昭養了數月的傷,一個多月前才啟程進京,回京路上碰巧遇到了被流民圍困的俞晚秋。
他這才知曉,燕涼關戰敗后,俞晚秋便從盛京啟程去往燕涼關。
她不相信他已經死了,在邊關找了他數月。
后來希望落空,她大病一場,養好了病三月底才從邊關出發回京。
沈昭只知道,此生欠下的又多了她一人。
“別太擔心了。”俞晚秋出聲拉回了他的思緒。
“我不得不擔心。”沈昭道:“她從小就性子要強,她這樣鋌而走險進宮,無非是想要報仇,沈家還沒死絕,還有我這個做兄長的在,就輪不到她去冒險。”
第 174 章 求情
晨光在天邊鋪開了一道白線,天色半明。
宮中昨晚鬧了一夜,沈妤也一夜沒睡,早晨聽說沒抓到刺客,提在喉嚨的那口氣才松懈了下來。
奉天殿外每日上朝都是老樣子。
原本沈妤昨夜受了傷,指揮使蔣安讓她不用當值,她擔心若是她不出現,謝停舟定然會發現異常。
只是今日謝停舟來得格外早,興許是聽說宮中出了事。
謝停舟抬眸朝階上看了一眼,沈妤照舊立于檐下,沒和文武百官共列。
他抬腳走上前,“時大人。”
沈妤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片刻,隨即移開,“世子殿下找下官何事?”
謝停舟上下將她掃了個遍,沒見她有任何異常。
“你好歹做了我那麼長時間的近衛,如今一朝高升就翻臉不認人了。”他嘆了口氣說:“時雨,你好無情啊。”
沈妤抿唇,沒想到他在奉天殿外就如此孟浪。
“世子說笑了,都是為陛下辦差,怎麼能叫翻臉不認人呢?平素見了世子,下官還是要照常行禮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