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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涼關的戰火斷斷續續打了三日,這三日西厥一次又一次的進攻,又一次又一次被他們驚險地擋下來。
西厥兵力消耗的同時,城內的守備軍也在被消耗。
西厥人從正面攻不進來,便想用步兵推進,挖松城墻下的地基,意圖用投石機硬生生砸穿一道城墻。
這個計劃沒有成功,但投石機的攻擊一直在持續,補墻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投石機砸墻的速度,這樣持續下去,城墻總有被砸穿的一天。
“百姓的撤離情況如何?”沈妤問。
沈妤滿身狼藉,在她面前站著的曹光進仍舊衣著光鮮。
“已經在陸續撤離。”曹光進又聽見了投石機砸在城墻上的聲音,他擔憂道:“不知道這樣下去能撐多久?”
“你只管組織百姓有序撤離,不要讓人趁亂盜竊搶劫。”
曹光進點頭,“那,那我就先下去了。”
城門口這里太險了,轟隆隆的一聲又一聲能把人的心都震穿,曹光進是一刻也不想待。
沈妤回到城墻下的臨時議事廳,她太疲憊了,坐在板凳上靠著墻閉目小憩。
長留來給沈妤和蕭川送飯,在議事廳找到沈妤時她偏著頭睡著了,臉上有些臟,眼下烏青一片,瞧著異常疲憊。
長留沒有吵醒她,看見屋子里的炭盆滅了,便去找了炭點起來,把食盒抱在懷里生怕涼了。
要是王爺看到了該多心疼呀,長留紅了眼,王爺讓他跟來的時候叮囑他好好照顧王妃,他卻沒能照顧好。
沈妤在投石機的聲音中都能睡著,卻被一陣輕微啜泣聲吵醒了。
她看見長留盯著炭盆,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。
“長留?”
長留胡亂地擦拭著眼睛,把懷里尚留余溫的食盒遞給沈妤,“王妃,快吃吧,等會兒就涼了。”
“你吃了嗎?”沈妤溫聲問。
長留含著眼淚點頭。
沈妤打開食盒吃了起來。
這兩日長留和四喜幫著百姓撤離,曹光進安排給沈妤的丫鬟沈妤讓她們跟著家人撤離了,到了飯點四喜燒飯,長留送飯。
今年的狀況要比去年好很多,至少城中有足夠的糧食,朝廷沒有撥銀,但關內的陸氏在源源不斷往邊境送糧食和軍備,銀子雪花一般地往外流。
“你哭,是不是因為害怕了?”
長留忙不迭搖頭,“我不怕。”
沈妤說:“怕也沒事,你還是個孩子。”
“那王妃呢?”長留紅著眼問:“王妃比我大不了多少。”
“我比你知道的要大個三四歲吧。”
長留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,“王爺怎麼還不來呀?都下雪這麼久了。”
沈妤半垂下眸,“他應該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,他會來的,長留。”
“啊?”長留看著她。
沈妤頓了頓,“我有幾封信,不放心交給別人,你明日帶著四喜出發去替我送信吧。”
第 260 章 我不走
長留沒有一口答應,也沒有說話,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沈妤,心里有一個可怕的猜測,猜測那信到底是什麼。
“我不走。”長留過了很久才說:“可以讓四喜送,我得聽王爺的,在這里照顧王妃,我們一起等王爺來。”
沈妤喉嚨酸澀了一下,故作嚴肅道:“他讓你都聽我的,你聽不聽?”
“聽。”長留說:“但是我不傻,你是想把我支走。”
“你不想回去看你的小烏龜嗎?”
“想的。”長留低著頭說:“我要和王妃一起回去看小烏龜。”
長留說著又流下眼淚,“如果城真的破了,我就背上王妃走,我輕功很好的,沒人能追得上我。”
沈妤輕輕嘆了口氣,側耳聽著外面的炮火聲。
她如今終于明白當初為何不論她如何阻攔,父親都執意要戰。
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軍魂。
將士們的身體里都燃燒著一把火,這把火不滅,他們便不退。
如今,她也不會退,因為她的身體中流著沈仲安的血。
“我不能走,將士不能棄城而逃,但是長留,你還小。”
長留只是搖頭,“我幫著疏散百姓,可是好多百姓也不走,這里常年都在打仗,他們為什麼不搬到其他地方去住呢?”
“因為這里是他們的家。”沈妤緩緩道:“如果不是萬不得已,誰都不舍得離開故土,他們在這里有飯吃有地種,到了其他地方就成了流民,在路上都不一定能活下來,大家都只是為了活著。”
“也有人不這麼想。”長留嘟囔道。
沈妤側頭,“嗯?”
“曹大頭呀。”長留說:“曹光進已經在收拾行囊了,我看見他后院停著好些馬車,這是準備棄城逃走。”
百姓可以撤離,但曹光進不能逃,他身為父母官,若他先逃了,百姓必然心生恐懼,恐怕會引起暴亂。
沈妤把食盒給長留,她還要去安排人盯著曹光進,不能讓他跑了。
……
外面的風雪刮得路都看不見。
韓季武下了馬,進帳時將頭盔扔在了地上,“王爺,呼延陀欺軟怕硬,根本不和我們打正面。”
這接連的幾仗韓季武都打得很憋屈,他們追上去北戎人就后撤,一旦不再繼續追擊,北戎又帶著小股輕騎騷擾,和他們打起了游擊。
謝停舟眼眸幽深,“他們是想拖住我們,給博達留下充足的時間破城。”
韓季武和常衡對視了一眼,他們都不敢詢問燕涼關的情況,唯恐提及王妃讓王爺傷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