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是在找他的兒媳,他是在找他兒子的命,沈妤要是不在了,這個坎謝停舟無論如何都過不去。
十幾日了,隨著時間的推移,希望越發渺茫,但誰都沒有放棄。
兮風勾過長留的腦袋,在他后腦勺揉了揉,“王妃一定會回來的,別哭了,當心一會兒王爺看出來。”
長留趕緊吸了吸鼻子,飛快地在手臂上蹭干凈了眼淚,但雙眼還是紅的。
“別露餡。”兮風再次叮囑,“王爺大病未愈,受不得丁點兒刺激。”
“嗯。”長留用力點頭,磨磨唧唧不敢去,“風哥,我害怕。”
兮風看著長留,忽然伸手一巴掌拍在長留的后腦勺上。
這一下拍得不輕,長留摸著后腦勺半天沒反應過來。
兮風又是一腳踹在長留屁股上,“去。”
長留被踹得踉蹌了幾步,氣沖沖看他,“你踹我干嘛?”
“還怕嗎?”
“不怕!”長留氣鼓鼓地說。
“就用你現在這個感覺。”兮風拍了拍他的背脊,“保持好,就不怕了。”
長留在戰場上跑了好多天,累得夠嗆,人沒找著還被兮風踹,真就帶著這感覺去見謝停舟。
謝停舟正在喝藥,房門冷不丁被人招呼都不打就推開。
長留跨進門,大聲道:“你讓我回來干嘛?”
謝停舟碗中的藥晃了晃。
他抬起眼皮,目光自下而上掃到長留臉上,“跟了王妃幾個月,沒人管著你,膽子倒是學大了,平日里對著王妃也是這般大呼小叫?”
長留剛鼓起的勇氣瞬間泄了,垮了肩膀說:“才不是,我對王妃可尊敬可尊敬了。”
謝停舟看著他的眼睛,“眼睛紅的,誰欺負你了?”
“風哥剛才打我了。”長留說。
這事謝停舟沒準備管,“你跟著我爹在外面跑什麼?”
長留揪著手,“我……西厥好多野味,我跟著獵野雪雞呢。”
謝停舟仰頭喝藥,擱下碗問:“獵著了嗎?”
“獵著了,又吃掉了。”
謝停舟冷笑,“我讓你跟著王妃,你給我跑去西厥獵雪雞?”
長留低著頭,拿腳尖踢著氍毹上的花紋,沒敢接話。
謝停舟道:“我讓你辦的事呢?”
長留抬起頭,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,王妃的事他都記著呢,這些日子又掏出來看了好幾遍,早就倒背如流了。
“王妃到燕涼關之后就總是做噩夢,她有時叫爹,有時叫王爺名字。”
謝停舟眸色柔和了許多,“還有呢?”
長留說:“沒了,就叫爹和王爺,沒叫別人了。”
“……”謝停舟耐著性子,“我是問你還有別的事嗎?”
“哦。”長留摸了摸后腦勺,“有的,那個大周的錢掌柜總喜歡跑來找王妃,他還想來蹭飯,我守著沒讓他進門。”
江斂之任職戶部,在長留眼里就跟錢掌柜差不多。
長留嘰嘰喳喳說了半天,沈妤失蹤的事還真就讓他掰扯過去了,謝停舟半點沒疑心。
天暗下來,再過半個時辰,城門就不讓進出了。
長留飛快地往包袱里裝著饃饃。
一天三個,估算著能在路上吃上個六七天,他還要去找沈妤。
裝好饃饃,捆上之后一往肩上一背,剛跨出院子,卻倏地頓住了腳步。
謝停舟剛到院中散步,他和沈妤一樣,這幾月一直睡眠不佳,卻沒曾想會撞上長留。
“王……王爺。”
廊下的燈籠映著雪,將長留的影子晃得忽高忽低。
謝停舟看他一眼,“大半夜來偷東西吃?”
長留:“額……是。”
“以后讓廚房做便是。”謝停舟沒有再看他,只是在雪中踱步,“阿妤說你還在長身體,容易餓。”
沈妤對人素來都是好的,還很喜歡愛屋及烏,謝停舟的身邊的人包括忠伯,她都很關照。
長留還記得在北臨的時候,一名近衛家中老母生病,沈妤讓四喜從自己賬上劃了銀子送去近衛家中。
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,長留心想。
“嗯,知道了。”長留喉嚨哽了一下,倏忽間眼眶又紅了。
幸好天暗,這個距離謝停舟瞧不見。
“那王爺,我回去睡覺了。”
長留沿著廊子挪到了門口,心里松了口氣,眼看一腳就要跨出門,身后忽然響起了謝停舟的聲音。
“你背上背的什麼?”
第 277 章 回到我身邊來
院子里,近衛跪了一地,長留抽抽嗒嗒地跪在最前面。
謝停舟站在檐下,臉色幾乎白得透明,卻仍舊強撐地站著。
“好!好得很!你們所有人都知道,一個個都瞞著我。”
他喘著氣,胸口已經悶到疼痛。
長留哭得眼睛通紅,卻一個字也不敢講。
謝停舟身體猛晃了晃,兮風以手撐地起身沖過去,卻在還沒靠近謝停舟時被他抬手一擋。
“備馬。”
兮風:“王爺……”
“本王讓你備馬!”謝停舟冷聲呵斥。
兮風咬了咬牙,轉身跑向馬廄。
站在一旁的余大夫連忙勸阻,“王爺,老王爺已經帶人在找了,您如今……”
“別對本王說什麼保重身體。”謝停舟的聲音很輕,“她要是不回來,我保重身體給誰看?”
城門已經關了,但謝停舟要出關,誰也不敢攔。
月明星稀,謝停舟在關口回頭,依稀能看見城墻上被戰火燎過的痕跡。
這是她守下的城,她卻沒能如約將自己帶回來。
關外是一望無際的雪原,謝停舟卻沒有再往前去。
他不知道該往何處?該去向哪里才能找回他的愛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