顯然她在后悔昨天不應該嘴欠把事情告訴陸清婉,更怨陸清婉一意孤行,還是執意要見他們。
“海貨都是魚腥味兒,臭得很,三位小主子何必去起這個哄,讓婆子們看看不就行了。”
“紅棗、海棠都跟著,準備好換洗的衣裳還有干凈的水,畢竟這些活物沒見過,親眼瞧一瞧也是有趣的。”陸清婉執意堅持,還叫了丫鬟跟隨。
陳姨娘只能看向了李姨娘,“李姨娘不跟著去?就這麼讓楠哥兒去野,你也放心。”
“有大姑娘和鈺凝在,我有什麼不放心。我就在這兒跟巧姨娘學繡花樣,給老爺繡一雙鞋。”李姨娘故意挑釁,盯著巧姨娘不放。
陳姨娘倒慶幸這二人沒那麼好心氣,起碼不會跟去認出奶娘來。
陸清婉說說笑笑,帶著一群人直奔大廚房去。
新鮮的活物,陸清婉也沒見過,更不用說陸鈺凝和陸錦楠。
二人一見活蹦亂跳的魚兒在水盆中暢游,海蝦時不時躍出水面,螃蟹在地上橫著亂爬,早就笑得前仰后合,拿了長枝條在逗著玩。
陸清婉無心玩弄這些,看著一旁的采買婆子滿意地點了點頭,“供貨的人呢?”
采買婆子一怔,“一身腥,太臭了,沒讓進來。”
“綠苗跟我去看看。”
陸清婉轉頭就往門外走,采買婆子頓時攔住她,“大姑娘去見那人作甚?只要您瞧著海貨合心意,奴家讓他走了就行了。”
“五兩銀子,你就買點魚蝦螃蟹給我?當我真的不識貨嗎?”陸清婉早已準備好脫身的說辭,“我雖不差這點銀子,但賞的歸賞的,貪得歸貪的,你就站在這里不許動,我若問出你有私心昧銀子,看我怎麼收拾你。”
陸清婉帶著綠苗便出門,采買婆子一臉懵。想跟著又不敢,只能站在原地翹首企盼,心里忐忑不安打鼓。
陸清婉匆匆趕出門,便見一披黑色斗笠、渾身臟污魚腥的販子在角落里站著。似是害怕身上一身臟污的魚腥味被嫌棄,他還在不停地用抹布擦。
感覺到陸家有人出來,他連忙扔了抹布低頭道歉,“因府上要貨太急,在海邊接了漁船的貨,就趕著進城了,沒來得及換身干凈衣裳,對不住、真是對不住您了。”
“陽哥兒?”陸清婉翕動下唇,輕輕喚出這個名字。
魚販子瞬間抬頭,震驚地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,才確定他不是在做夢。
“清婉?是、是你嗎?”方青陽的眼睛險些瞪出來,生怕多眨一下,便黃粱夢醒。
陸清婉縱使再堅強,也忍不住眼淚瞬間流下來。若非他雙眉間那顆豆大的黑痣還在,她怎能認出這蓬頭滄桑的男人是與她一同長大的方青陽?
“是我,我回來了,我要接你們回家,我再也不走了!”
第33章 累贅
陸清婉蹲在地上抱頭痛哭,她實在無法親見奶娘和方青陽被害成現在這副模樣。
方青陽比她大五歲,小時候他帶她采花撲蝶,一邊識字一邊教她“忠”、“孝”怎麼寫。他聰明絕頂,三歲便能寫大字,五歲就能背論語,陸清婉生母格外喜歡他,專門出銀子讓他去學堂讀書。
可惜,事有變故不過一瞬之間。
母親離世,她遠走祖宅,方青陽的才情被現實擊垮夭折,反而成了滿臉橫疤風霜的漁夫。
她怎麼能夠不心酸?這是她自幼最好的玩伴。
方青陽想上前去哄,可剛伸出手就自我嫌棄地縮回去,“你別哭了,其實我娘一直在暗中打探你的消息,之前聽說你和侯府鬧出了仇,恨不能拿刀就要殺了陸鈺蓉。然后又打探到你逼著侯府世子打欠條,她整整樂了一整宿。”
方青陽苦中作樂地擠出笑,“你是不知道,這些年我娘被歷練得能打能罵,可厲害了,整個漁村誰都不敢招惹她。”
陸清婉眼淚汪汪地擠出笑,“都是我把你們坑苦了,放心,我回來了,我絕不讓你們再受苦。”
方青陽的笑容漸漸落下來,“我們看到你過得舒心就行了,我們現在過得挺好的,你不用惦記。”
“好什麼好?拿這話唬我嗎?海邊的風有多大?出海捕魚有多危險?風沙混著鹽海水,日子不知有多難熬。”
陸清婉掏出準備好的荷包塞給他,“這些你先拿著,你留個地址給我,我會再去找你們的。”
方青陽愣了一下又把荷包扔回去,有些氣惱道:“我來不是跟你要錢的,我看到你平安無事,回去給娘個安心話就妥了,走了,我走了。”
“不行!”陸清婉跑到方青陽面前攔住他,“聽我的,我有辦法,我不能看著你們繼續在那種地方熬。”
“可我們即便回城也幫不上你的忙,只會把你給拖累了。”
方青陽說出真心話,“這些年日子過得有多糙,我自己都不敢想。母親當年為了糊口養活我,在漁村嫁了個……村霸。別說不想走,就是想走也走不掉。”
“村、村霸?”陸清婉是真的心驚了。
奶娘當年是個細膩的人兒,別看是家中仆人,卻比她母親更會保養。
為了生活嫁村霸,那說好聽了是村霸,說不好聽就是海邊打砸搶的臭流氓,還不知有多麼下三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