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連那滿身的冷峻,都像了十乘十。
姚沁還未開口,門外又走進一個人,竟是柯吉!
他是梁開濟的內侍,本是家生子,又伴著梁開濟一同長大,在府中地位很不一般。只見他雙手端著一個托盤,緩步走來,托盤上面陳列著一壺酒并一只白瓷酒杯。
這下不僅是阿杏,就連姚沁都忍不住白了臉:“柯總管,這是何意?”
柯吉放下托盤,跪在地上隨后大拜:“夫人,將軍歿了!”
“這件事我知曉!我是問你,這是何意!”姚沁憤怒地指著面前的東西。
梁樂康也跪倒在地,直勾勾地望著她:“父親臨終遺言,讓夫人姚氏殉葬!死后一同葬入大青山祖墳!”
夫人姚氏?哈哈——自己在心里念了一輩子的兒子,竟然這樣稱呼自己。十五載分離,再見面,竟是要替他父親索他生身母親的姓名!
“畜生啊!”阿杏撲上來,要捶打柯吉,卻被一旁的侍衛拉住。
她掙脫開來像一頭護崽的獵豹張開雙臂擋在姚沁面前,她看著梁樂康怒斥:“那秦芷蘭竟然將你養成了這麼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!竟然要殺害自己的生身母親!枉我們夫人心心念念了一輩子……”
姚沁咽下滿心悲憤,攔住阿杏接下來說的話:“阿杏,去找樂平來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阿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。
姚沁看著兒子那毫無動容的臉,心底的那小小的希望終于破碎了,她什麼也改變不了。看著阿杏匆匆而去的身影,她對著柯吉說道:“容我見兒子一面。”
也不在乎柯吉的回答,兀自閉上眼,更不去瞧梁樂康,原來心如死灰的時,人是沒有眼淚的。
重生
“娘!娘!兒回來了!”
風神俊秀的男子,著一身鴨青色圓領襴衫,束發的軟腳幞頭上簪著一朵粉色薔薇。語氣中還透著歡喜,顯然剛從中元節上趕回來。
聽到他的呼喊,姚沁睜開眼,淚珠子便啪嗒啪嗒地砸在了衣襟上。
她看著那個自己養大的兒子,心里全是不舍。
他親娘是個上不得臺面的通房,生他時難產死了。比樂康小了三歲,抱回來時又瘦又小,眼看著都養不活,是自己和阿杏煨了羊乳一勺一勺救回來的。
樂平始一進屋就察覺了不對,他天生有些呆氣,此時看著跪了一屋子的人,更是呆了。
“阿娘,他們因何而跪?可是犯了什麼錯處?”
“成何體統!父親新喪,你竟在這里穿綠帶紅,先生難道沒有教你孝是何意?”
姚沁還未開言,樂康便發了難,一通斥責更嚇得樂平眼眶紅了,說話也結巴了起來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……不知父親……大人……”
“大公子!”姚沁氣得哆嗦,她還沒死呢就如此對待她的樂平。自己若去了,這孩子……這孩子……
想到此也她只能卸了怒氣:“大公子,樂平他還不知將軍已經去了的事情,還請不要怪罪,我這就讓他換了。”
樂平已倒在姚沁懷里低聲飲泣了起來,父親雖不喜他,但也并不苛待。每年來避暑時,也會教導自己騎射、經學、算學,如今聽得父親沒了,心里難免大慟。
“樂平,你聽娘講,”姚沁擦干他的眼淚,“娘要去看父親,得離開些日子。家里田產、鋪面、山產無人打理,交給別人,娘也不放心。那我交給樂平可好?”
樂平腦子本就算不得靈光,他只當姚沁是去奔喪。
“娘親只管安心去,樂平一定幫您打理好,只是您快些回來,兒會乖乖等您的。”
他本想糾纏著一起去,但看到樂康那吃人的眼神,便什麼話也不敢說了。
“阿藍,帶二少爺去換衣服。”姚沁收了淚,戀戀不舍地望著樂平離去的身影。
“阿杏,把人都帶下去吧!”
“夫人!”
“去吧!幫我照顧好樂平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
【YJSS】
姚沁將目光轉向樂康:“生了你,卻沒有養你,實是身不由己,總歸我對不起你。床頭柜的妝奩里,我留了東西給你,也算全了咱們母子的情分。”
樂康眼神微閃,若說起對生母的感情,其實并無多少。他自小知道自己不是大夫人的孩子,但大夫人待他卻如親子。
他也常常聽起內宅麽麽提起過這個本原配的夫人,只說她妖嬈嫵媚有一身惑主的本事,常常哄得將軍在外不歸,引得宅院里的大夫人垂淚。
他心里既為生為她的兒子感到恥辱,又為自己的養母感到不公。養母待自己好,學問也都是在舅家學來的,養恩大過生恩,這是自小先生教他的道理。
可是為何看著她對樂平那樣好,他還是會嫉妒,她看起來也并不如傳聞那樣不堪。
“柯吉,我這輩子,也就求過將軍一回。”姚沁說這話時,看了看樂康,“除了那次,我是沒求過人的,但臨死前我卻有一事相求了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柯吉抬頭看著姚沁,老淚縱橫,“夫人只管說,柯吉一定……一定照辦!”
姚沁深深舒了一口氣:“我樂平說是心性單純,實則腦子不靈光,我不盼著他有什麼大出息,只盼望我去以后,他能喜樂安康無憂無虞。”
“他已與我義兄家的侄女換了庚帖,我那侄女是個心思敏捷的,有她照看這個家,我也放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