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沁跟著父親,一路耳濡目染,學了一肚子雜學。姚明義也不在意,任由她野蠻生長。
主仆三人忙活了一上午,二十斤的雪梨最終制成了三小罐的秋梨膏。姚沁心里惦記著和安公主,晌午飯也顧不上吃,就來到了和安公主的院子。
“婆母!”
姚沁透著歡喜的聲音傳來,落在了躺在軟塌上的梁開濟耳朵里。
“母親?”他疑惑地看著和安公主。
和安面色有些尷尬:“這事兒說來話長,我晚些時候告訴你。”
說罷,和安公主便來到了正廳:“寅哥媳婦,有什麼事跑得這麼急?”
“媳婦要孝敬婆母些東西!”姚沁這會兒心里只有秋梨膏,也就沒注意到和安公主瞥向內間的眼神。
她將秋梨膏從阿杏提著的木盒里拿出來:“婆母,這是剛熬好的秋梨膏,止咳潤肺最是有效了。”
和安公主有些驚喜,往日在京中,這秋梨膏每年宮中都會遣人送來的。這些時日在青崖鎮,一直不曾吃過,所以咳嗽才會厲害,沒想到姚沁會做這個。
“秋梨膏,你如何會熬制?”和安長公主忙讓喜麽麽沖泡了一杯,“味道比宮中的還好些。”
姚沁據實以告:“以前隨家父游歷時,見一個老郎中熬制過,便求著老郎中教給了我。昨日看您咳嗽,又不肯吃藥,這才想起來。”
“乖孩子,真是有心了。”和安公主拉起姚沁的手,放在手里摩挲。
姚沁難得地臉紅臉紅了,她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,笑開了。
十六歲的姚沁,正是花初綻的年紀。她本就是美人胚子,如今長開了就更是嬌艷。只粲然一笑,便讓梁開濟有些移不開眼。
不知道為什麼,這樣的笑容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。
姚沁走了,他的視線透過窗戶隨著那離去的背影,久久沒有收回。
和安走進內室時,看到的便是這幅光景:“如何?”
“母親在說什麼?”梁開濟不動聲色移開視線。
和安也不揭穿他:“嘗嘗這秋梨膏泡的水,比起宮里的如何。”
“尚可。”梁開濟一口灌了下去,“我怎不知何時有了媳婦?”
“其實這也是事出有因,當日你昏迷不醒,藥石難醫……”和安長公主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,卻聽得梁開濟頻頻皺眉。
那是給自己沖喜的小媳婦?他的父親救了自己的謀士蔣仕安,如今她又救了自己......
“母親,你也知道,我的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。”梁開濟本意并不是拒絕,只是怕委屈了姚沁。
但聽在和安耳朵里,卻成了這一層味道。
“這我省的,我本想著你如果看上了,便給她一個平夫人的名頭,等誕下你們的孩子,再接回京去。畢竟于你有救命之恩,你舅父自然也不會說什麼。”
“如今看來你是沒看上。既是如此,到時給她些田產錢財,與她講明白情況便可。”
梁開濟有些愣了:“她……她……可愿意?”
“這孩子不同于一般閨閣女兒,通情達理明辨是非。”和安在宮里長大,最懂識人。前幾日,她暗示姚沁不要急著見梁開濟。
那姑娘果然聽懂了,幾日來都循規蹈矩,不越雷池半步,更是不肯靠近梁開濟所住院落半步。一看便是個心思玲瓏的。
梁開濟說不上什麼感受,那道不清說不明的熟悉感,隱隱讓他有些失落。
夜里,他夢見一嫵媚女子在他身下期期艾艾地喊著:“夫君、夫君……”
梁開濟用力撥開眼前的迷霧,竟看到了姚沁的臉。他從夢中掙扎著醒來,才驚覺自己夢遺了……
可曾見過
“您要回京?”姚沁有些失神。
日子偷偷溜走,半月時光甚至算不上彈指一揮。她得知梁開濟醒來,是在送秋梨膏的第二日一早。
但和安公主既沒有提起讓她親身照顧,梁開濟也刻意避開了她去晨昏定省的時間,那麼姚沁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。
三個人的刻意躲閃反而成了每一個人的心知肚明,姚沁本以為再過半月,自己將逃出這個困了自己一世的牢籠。
誰知,今日一早蔣仕安從京城趕來,說圣上急召和安公主回去議事。和安公主不敢耽擱,當即收拾衣物就要離開。
她最大的倚仗便是和安公主,甚至篤定和安公主一定會給自己一個自由身。如今她若離開,自己該怎麼辦?
和安看出了她的不安,安撫地抓住她的手:“我走后,你就是這里的主子,只管放寬心,沒人敢欺負你。”
“可是婆母,我……”姚沁有些急了。
和安公主壓下她想說的話:“喜麽麽,將我為少夫人準備的東西拿來。”
很快,喜麽麽從內間拿出一個一寸見方的木盒遞到了她手里。和安示意她打開,姚沁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,但還是依言打開了盒子。
“這是我特地在大青山下為你購置的莊子,可還喜歡?”和安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不等姚沁開口,她又鄭重道:“開濟我就交給你了。”
姚沁說不上的失落,但此時已經不再適合開口,她咽下苦澀點頭:“婆母只管安心。”
看著和安遠去的車儀,姚沁心里一片寒涼,她轉身看著眼前一層又一層的石階,高高的門檻和巨大的匾額,卻怎麼也踏不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