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一些愛干凈的婦女,用鐵鍋化了雪水在為了帳子的旮旯里幫娃娃們洗澡。
姚沁有先見之明,知道人多又都擠在一塊,難免有些異味、又或者怕有人害了病傳染的。索性給了一盒子柏子香和避瘟香。特囑咐了白日里點避瘟香,夜間點柏子香。
如今在炭火的熏烤下,這香味優雅綿長,讓這個破落的,臨時搭建的城隍廟,多了幾分溫情的人味兒。
屋子里的人,見到施彥前來,都紛紛跪地磕頭,口里呼喊著縣太爺吉祥安康的話語。施彥扶起眼前的一個老人,又將其他人一并喊起來。
“老丈,這幾日可還好過?”
老丈仍有些激動:“甚好!甚好!托大人福啊!”
“皇恩浩蕩,圣上垂憐。”施彥一抱拳,并不攬功,“開春后,老丈如何打算?”
這話一問出口,包括老漢在內的眾人都沉默了,許久才啞著嗓子回道:“哎,不瞞大人。我們都是農家人,若不是變故丟了田地,誰想做著乞討要飯的營生啊。”
施彥聽聞后,也忍不住嘆息一聲,他一眼掃過面色各異的眾人,心里人不感慨,任重而道遠啊。
“老丈可愿意開荒?”
“開荒?”老漢先是一驚,隨后又沉默了。
“老丈不愿意?”施彥緊追著問了一句。
“不瞞大人,這開荒若是這般好,哪里還有我們這些流民啊。自古以來,這單反開荒,都是在那山窮水盡的地方。縱是有牛馬犁車,也是無用的呀。”
這話倒是沒錯,好的地能開荒的,誰還會留給外人呢。但凡能開荒的土地,多是些貧瘠之的土地。
且前朝有前車之鑒,因著開荒三年不交賦稅,導致許多百姓都放棄租賃,反而跑去開荒。
倒使得好地多有荒廢,因而今朝有令,開荒也要交稅,反促使沒人敢開荒了。
“若是不收稅呢?”
“不收稅?有這等好事?朝廷可愿意?”所有人都忍不住滿懷希冀地看過來。
施彥心知當然不會有這等好事,但他憐憫這些人無家可歸:“若是咱們青崖鎮愿意免三年賦稅,你們可以愿意開荒?”
“這等好事,哪有不愿意的!開荒再難,但有了地,多少見些莊稼,好歹能果腹。總好過在這里乞討要飯!”
這句話開了口子,余下的人也都紛紛圍了上來,大著膽子問:“大人這話可真?”
“施某人愿意開這一先河。”施彥沉默片刻,還是堅定地點了頭。
這事兒姚沁知曉時,直罵他糊涂。這般做,可就是有違律法了,被有心人參一本,不說烏紗帽就是性命都堪憂。
然而眼下,施彥卻是顧不得想了。盡管他做了完全的準備,雪停后,還是發現了一些個寡居老人被凍死家中,許多百姓的牲畜也有凍死的情況。
他一面命人登記,又使人將這些情況都如實編修在縣志里。自己則詳細地將這一情況,如實告知了州府的上峰,本以為會被譴責。
沒成想,等收到州府來信時,他卻是得到了上峰的嘉獎。因著他防范得早,損失可以說是微乎其微。也因為他的及時通報,讓整個西南州府都多少做了防備,以至于損失不大。
且相較于其他縣鎮的損失,青崖鎮可以說是沒有損失了。自上任以來,施彥連連交出如此令人滿意的政績,著實被上峰看好。
施彥欣喜之余,又有些羞愧。
如今看來,他是守住了一方百姓的安寧,卻不能使得他們過得更好。
姚沁看著他近日來連連嘆氣,不免也跟著憂心:“沒什麼事能一蹴而就,你這般著急也是沒用!”
“我哪里不知道呢,但也就是這般我才更著急。我心有千萬計策,萬般想法使他們過得更好,然而卻不能一一施展。”
姚沁看著施彥緊皺的眉頭,忍不住伸手撫平:“彥哥哥,盡人事聽天命,莫要憂心了。”
“阿沁,讓你也跟著作難了。”施彥將她的手抓握在手心里。
姚沁笑著搖頭,燭光印襯下,又將她的珍珠面映照得更加珠光寶氣。施彥放下憂愁,細細端詳著她的面容。
忍不住開口:“阿沁,你不曉得,我這般瞧著你,心里想的卻是若有一日我們有兒有女,會是何種模樣。”
施彥這話說得大膽又神情,姚沁連羞怯都不會了,只跟著他的想法想象著。對那般的歲月靜好,充滿憧憬和向往。
窗外的除夕夜一片祥和,香草和阿杏帶著孩子們在院子里放煙火,姚沁和施彥坐在窗前對飲。
而遠方的都城又是另一番景象了……
西北雪災
欽天監夜觀天象預測有雪災的折子剛遞到圣上的案上,來自西北守軍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就送到了。
西北軍守將周義武在信函中稟明,自入冬以來,西北的匈奴就蠢蠢欲動,頻頻來犯,盡管都是些小動靜,但也帶來不少損失。
變故發生在半月前,西北等地突降百年難遇的大雪,致使草原覆蓋,牛羊凍死無數。據探子來報,匈奴各部無論是牲口還是人員,都損失慘重。
為了活下去,他們已經悄悄集結全部兵力,欲于除夕前后發動偷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