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時日,她和阿杏幾乎是衣不解帶地伺候在她的身旁。她家姑娘幾乎日日夜夜睜著眼睛不肯入睡,不肯吃飯。
梁將軍也整日守在屋外,郎中請來家中后,就再也沒離開過。按時按點抓藥、煎藥……但都無濟于事,除了吊命,她家姑娘肉眼可見地失去了生機。
香草知道,她家姑娘這是求死。
后來,梁將軍終于看不下去了。他沖進屋子,抱起瘦到幾乎脫相的姑娘連夜駕車上了南麓寺。
這一去就是半月之久,這半個月里,惠安方丈日日前來為姑娘講經、誦經,也不知道與她說了什麼。自家姑娘終于是開始主動進食,人也開始有了精神。
但那惠安師傅到底說了什麼,始終是個謎。
她也曾旁敲側擊問過,那日惠安師傅到底與她說了什麼。但姑娘始終都是淡然一笑,并不作答。
兩個月后,情義鎮新上任的縣太爺走馬上任,與之一同前來的福全公公到了青山別院宣讀了圣上的圣旨。
圣旨中,不但褒獎了姑娘成功養活了稻花鯉,還對她救助公主一事表示了感謝,為此特賞賜黃金五百兩,布匹首飾等若干,然而最重要的卻是,為她和梁將軍賜婚……
姚沁當時接到圣旨也是恍惚的,她不明白為什麼要為她和梁開濟賜婚。好不容易生出的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念,一瞬間被粉碎了個干凈。
她正要豁出性命去抗旨,福全公公卻是看著她說出:“原情義鎮縣令施彥,因救助公主,和公主一見傾心,暗生情愫。圣上感動兩人的情投意合,特為兩人賜婚。”
為施彥和趙怡寧賜婚?他果然還活著!果然還活著!
姚沁喜極而泣,福全公公將圣旨遞到她的手中:“姚娘子,活著總比死了好,您說是不是?活著還有些盼頭,若是死了,就什麼都沒有了。”
這話是寬慰也是敲打,但都不重要了。正如他所說的,活著才有希望,活著比死了好!
因果(補二更)
香草看著姚沁將藥吃下,又守著她睡著才起身離開。剛出了門,便碰見在門外等候的梁開濟。
這場景幾乎日日得見,香草已經見怪不怪了。醒著的時候,姚沁甚少見他。梁開濟便只好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前來。
香草對這個姑爺的感情很是復雜,一面是他和他的家人將姚沁和施彥分離,一面又是他的深情和救助。
“您來了?”香草如常見禮,“姑娘剛睡下,您腳步輕些。”
梁開濟點點頭:“今日用飯可多?吃藥可還吐?”
“今日多用了一碗湯,吃藥也沒吐。估摸著再過幾日,身子就大好了。”
梁開濟松了一口氣:“辛苦你和阿杏了。”
“分內之事,將軍言重了。”阿杏又行一禮,“我就守在院子里,您有事兒吩咐。”
“忙去吧,這里不用伺候。”梁開濟抬腳走了進去。
香草自然不會聽,她走到廊下,倚坐在欄桿上。眼睛看天,耳朵卻是豎起來聽著屋內的聲響。
梁開濟走進屋內,屋內的熏香今日換了。往日都是茉莉或薄荷,今日卻是桂花。八月的桂花正是濃郁,屋內的卻多了幾分淡雅。
他在床前停下,先是用眼睛細細描摹姚沁的五官和輪廓,而后才伸出手將她額前耳邊的碎發撩開。
“彥哥哥……”姚沁無意識地呢喃。
梁開濟手稍頓,而后又面色如常地將她的手抓握住,細細地摩挲。
“阿沁,你總知道怎麼才能讓我痛。”
遇到姚沁前,梁開濟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,甚至不知道愛是什麼。遇到姚沁后,他懵懂地意識到這女人在自己心里不一樣。
起初,他并不在意,只當是她顏色好勾得自己念念不忘。偶然聽聞老兵之間的渾話,說但凡男人對一個女人成天有念想,那便是沒睡夠、沒吃飽。
他覺得甚有道理,既然是沒睡夠沒吃飽,那邊多吃幾次就是了。結果顯然而易見,他食髓知味,更是念念不忘了。
后來,念念不忘變成了錐心蝕骨的癮癥,想見她,想看她笑,想聽她的聲音,咒罵也可以。為了見她一面,他便找足了借口、由頭往青崖鎮跑。
他也想過將她接到都城去,可她不愿,他便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,一生不再提及。
經年累月,他奔波在都城和青崖鎮之間。他也想過,也許疲憊和奔波會消耗掉這執念。然而再次事與愿違,他越是付出,越是和她過平常夫妻的日子,越是舍不得放手。
這不想放開的手,最終帶著她一起共赴了黃泉。奈何沒有入輪回,卻是回到了最初。
可若是有人告訴他,回到最初的代價是讓她有機會、有理由離開她,讓她愛上別人。
那麼他寧愿孤零零一個人踏上黃泉路,守候在奈河橋邊,等她路過。
姚沁是被渴醒的,只是當她想做起來時,卻覺得身上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。低頭一看,卻是梁開濟的腦袋。
她伸出手想推開他,卻在目光觸及他眼下的青黑時,猶豫了。
“施主幼年失母,而后失父,如今又失去了情投意合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