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困在這小小的都城里,為了一個公主的私欲和歡顏,彎下自己的膝蓋和脊梁。
若是天下不是太子做主,若是梁開濟和趙怡寧都死在這場陰謀里,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呢?是不是可以帶著姚沁遠走改飛,做一對平常的夫妻呢?
可偏偏梁開濟他沒死,他沒死那麼他所有的奢望和幻想就真的成了奢望和幻想。
“這位郎君?”
書肆小伙計走到他身邊輕聲呼喚。
施彥從恍惚中醒來,茫然地望著他。
小伙計為難的指了指書:“郎君,這書......”
“哦,這本書賣與我吧。”施彥這才注意到,手中的書早已被他失控時抓握得皺皺巴巴了。
人群隨著“梁開濟”棺槨的移動而變動著,“姚沁”攙扶著和安公主一路朝著梁府走去。
擁堵的路況頃刻間變得清凈和落寞,施彥拿著書從書肆中走出來。秋日正午的陽光熱是炙熱的,可卻怎麼也捂不熱施彥那冰涼的血液。
并不是所謂的冷熱參半,反而是皮膚表面的一層熱,透過皮膚卻是讓他打顫的冰冷。
青川跟在施彥的身后,對于自家郎君這突然的轉變,他有自己的猜測。只以為,是看到“姚沁”受了刺激。
帶著失魂落魄,施彥一步步走回了家。然而,卻在自家門口,“偶遇”了趙怡寧。
“阿彥!”趙怡寧從馬車上跳下來。
施彥垂下眼眸默默行了禮,但并沒有說話,也不曾看多看趙怡寧一眼。
其實,趙怡寧早已習慣了施彥這樣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了。可一想到這些時日都不愛出門的他,今日是為了見姚沁出的門,淤積已久的怒火就怎麼也壓不住。
“你這是什麼做派!施家就是這樣教你的規矩,見人就擺一副死人臉?”
施彥壓下心里的怒氣和厭惡,又鄭重地對著趙怡寧行禮。
“見過怡寧公主!”
趙怡寧看到他這幅模樣,心里更是憤怒難耐,幾乎是想也沒想對著施彥就是一巴掌。
左右的隨從都驚住了,偶爾來往的人群更是停了下來,竊竊私語地觀望。
施彥終于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,這一眼并無甚感情和波動。可趙怡寧卻是嚇得后退了一步,她終于想起了那日的施彥——那個硬生生將福琴胳膊打獨斷的施彥。
“若是你還想讓她活著,便好自為之!”
撂下這句話,趙怡寧幾乎是落荒而逃。直到馬車在宮門前停下,她慌亂的心依舊沒有平復。
施彥的眼神夾雜著風霜雨雪,一齊呼嘯著席卷了她的心扉,那里潮濕陰冷、泥濘不堪。
圣上最寵愛的公主,太子殿下的胞妹當街打了未來駙馬的消息不脛而走,短短兩三日就在皇城里傳了個遍。
趙怡寧囂張跋扈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,當今圣上縱容女兒,太子殿下包庇胞妹的議論也是甚囂塵上。
中宗聽聞此事,只是覺得身心俱疲,下了禁足令后便對她不聞不問了。頗有一種,自生自滅的意味。
皇后卻是惱恨不已,生平第一次打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女兒。
“你瞧瞧你現如今的樣子!飛揚跋扈、蠻橫無理!往日里只當你天真可愛,卻沒想你竟然長歪成這樣!”
趙怡寧捂著通紅的臉,倔強地看著她的母親,忍著眼淚不肯落下來。
皇后恨鐵不成鋼,又忍不住砸了一個杯子。
“施彥那檔子事,難道還不夠給你警醒嗎?你貴為公主要什麼沒有?非得自甘下賤!為了一個男人,折騰自己折騰家人!”
“今日你為了他能舍棄清白、臉面和尊嚴,以后你便會舍棄的自我、良知甚至性命!一想到會有那樣的結局,我就心如刀絞!”
“你知不知道,母后寧愿你一輩子不嫁,做個快快樂樂的公主,也好過你如今這般瘋癲的樣子!”
說到此處,皇后的憤恨轉變成了無奈和心痛,幾乎哽咽地說不出話來。
“母后......”趙怡寧的委屈也決了堤,眼淚再也繃不住,簌簌地往下落。她撲倒母親的懷里,嚎啕大哭。
皇后將她抱著在懷里,流著眼淚小聲開導著。
“你是大周朝最尊貴的公主,你生來就是萬眾矚目的太陽,你理應活得比別的女子更瀟灑、恣肆,可如今你卻如一般女子一樣,把自己裝進一個套子里。”
“那個施彥到底有什麼好?讓你這樣自我放棄!一個對別的女人念念不忘的人,心里壓根兒就不會有你。
“與其想什麼精誠之至,金石為開,倒不如大大方方放手,給你們雙方留些見面的余地!我真后悔同意, 你父皇給你們兩個賜婚,”
“母后,我知道,我都知道!可我就是不甘心,不甘心啊!我到底哪里不夠好,他這樣慢怠我!”
“既然如此,我偏要他也嘗嘗這愛而不得滋味。我總有一天讓他心里都是我!”
皇后看著幾乎著了魔的趙怡寧,知道她是徹底救不回來了。有些人,就是要撞了南墻才知道悔改。
她知道自己說再多都沒有用了,便干脆放棄了。兒孫自有兒孫福,她自己的命、自己的人生就讓她自己去折騰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