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搖晃,姚沁望著車窗出神,心里全是對施彥的擔心。
施彥醒來時,已經是午后了。他靠坐在床上,愧疚看著垂淚的父母。
“爹,娘,叫你們擔心了。”
施父滿臉:“你心里苦,我們哪里不知道啊。只是沒想到那公主這麼歹毒,當初寫信騙我們便罷,如今又來禍害你......”
“可是好歹你要活下去,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叫娘如何呢?白發人送黑發人?”施母說著又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“你呀,說什麼胡話。”施父拍了拍她的手,“彥兒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。”
施彥笑得更苦澀了:“放心吧娘,我不會有事的。”
這時,小丫鬟要伺候他吃藥,他擺擺手接過來自己一口灌了下去。施父施母見他肯吃藥,懸著的心又落回到了肚子里。
目送老兩口離開后,青川折返回來,將姚沁留下的東西遞了過去。
施彥不明所以地看著青川,青川不自在開口:“姚娘子留下的。”
姚娘子三個字,將施彥定在原地。好半晌,他才接過書和書信。摩挲半晌,他才顫巍巍打開了書。
看著她熟悉的筆記和行文用詞,施彥露出了久違的小眼。而那封信,他拿起來端詳了良久也沒拆開。
青川不解:“郎君,怎麼不拆開?”
“舍不得。”
短短三個字,卻聽得青川酸了鼻子。
“郎君可有什麼要問我的?”
施彥沉默了半晌,隨后沒抬頭地悶聲問道:“她可好?”
青川搖了搖頭:“憔悴了許多,正在周郎中那瞧病。”
“瞧病?什麼病!”施彥坐直身子。
“郁結于心,導致肝氣不舒,和您一個樣......”
施彥聽見這話,心里其實是開心,這說明她心里還念著自己,并未被梁開濟打動分毫。
可轉念他又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可恥,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為她的病擔憂。
青川已經習慣了他默默出神,他彎下腰從創下拉出痰盂,卻看到里面被焚燒的信箋與信封。
只留些許殘渣,已然不見書寫的內容。
“郎君?您這是要給姚娘子寫信嗎?”
施彥低頭一看,眼神微閃:“不是,給一位師長。”
“可要我幫你送去?”
施彥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:“送到嵩山書肆便可,自有人收。”
青川雖然奇怪,自家郎君為什麼不直接送到對方家里呢?但想到施彥有自己的考量,也就沒再多嘴。
青川去的嵩山書肆,姚沁早上離開時也去過。
她曾聽施彥提起過,若是想把信箋送給某個人,又不想別人知道,嵩山書肆就是最好的選擇。
她進屋后,隨意挑選了兩本書。結賬時,將信箋和錢一起遞過去。
掌柜的顯然已經熟悉這些,沒有多少驚訝,收了錢和信,又將書包好遞給姚沁。
這期間,一句多嘴的話沒問,只說姑娘只管放心。
姚沁辦完事,心里的大石頭落了地,也就跟著七葉回家了。回到家后,也聽話地吃了藥吃飯,甚至在屋子里補眠了兩個時辰。
當今圣上在坤寧共醒來時,已是夕陽西下。
這期間,皇后幾乎是寸步不離。坤寧宮除了幾個用慣了的心腹奴才,一律不準靠近主殿。
“綰綰......”中宗醒來,看見趴伏在床邊的皇后,忍不住叫了她的閨名。
皇后韓綰猛地從昏睡中醒來,看見醒來的圣上,不僅落下淚來。這情形,和當年先皇在世時多麼相似。
他身為太子如履薄冰,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。她能做的只是在背后默默地關心他支持他,替他防著那些背后的冷槍暗箭。
“你明知道這都是假的,怎麼還動這麼大怒氣!你若是......你若是......我也不活了!”
韓綰一想到中宗被抬進來了的樣子,就渾身發軟。
中宗撩開她的秀發:“綰綰不怕,這些亂臣賊子想將我們兒子拉下馬。讓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上位,好將我趙家江山囊入懷中,我怎能不氣!”
“咱們的兒子,是你親自調教出來的,你就該信他能做好。”韓綰將他的手貼在臉上。
隨后宮人端來湯藥,韓綰也不假人之手,親自試了藥,等藥涼了片刻才給他喂下去。
趙怡寧便是這時候進來的,她愣怔地看著這一幕,突然好似明白了什麼。這原來就是相濡以沫啊。
韓綰看見她,忍不住嘆氣:“不是讓你不要出你的宮門?”
“我聽說父皇病了,我忍不住......”趙怡寧紅了眼眶。
中宗招招手讓她過來,趙怡寧還像小時候那般燕子一樣撲進他的懷里:“父皇!”
中宗拍拍她的背:“朕的乖囡囡長大了!可是,我怎麼這麼放心不下你呀。”
一句話,讓趙怡寧徹底哭了出來。
“父皇——我錯了!父皇——”
書信
月明星稀時分,李元景才從宮里回到家中,只是剛下了馬車還沒進門,就看見了在門口等待的李圖南。
李圖南在大門口來回踱步,滿臉的凝色,這定是有大事發了。
“圖南。”
李圖南聽到父親的聲音,立馬抬頭迎了上去:“父親,你可算回來了!”
“發生了何事?”
李元景心里沒了底,能讓沉穩的大兒子著急的事情,定比他想象得還要大。
李圖南也沒說話,徑直遞過去一封信,顯然信件已經被拆開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