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目光專注, 沉聲道:“……不久。”
兩人并肩走回寢殿, 結綠已備好熱茶等候。
秦秾華屏退其余宮人,只留結綠在殿外侍立。
“說罷。你和魏弼欽是怎麼回事?”
她前腳在羅漢床上落座, 后腳, 羅漢床上就又多出一小狼, 一小貓。
秦曜淵長手長腳, 將她隔離在床角, 專心驅趕想要靠近秦秾華的小秾華,對她的問題仿佛沒有聽見。
“喵!”
被驅趕數次后, 小秾華露出尖牙發出抗議, 下一刻, 它就被無情的秦曜淵一腳掃下了床。
“淵兒?”秦秾華說:“阿姊說話, 你聽見了麼?”
小秾華被黑惡勢力打敗,可憐巴巴地蹲在床下。
“……聽見了。”
黑惡勢力靠了過來,心滿意足將她獨占。
秦秾華剛要說話,結綠在外稟報醴泉送宮外密信來了,她收下醴泉送來的十幾個小盒子,再也無精力去追問秦曜淵和魏弼欽之間的沖突。
十三個首飾盒大小的木盒,里面的密信有的來自華學,有的來自極天商會,有的來自既明堂,有的來自控獸處,偶爾,田莊和義莊處也會發生需要她定奪裁決的事情,盡管她將許多細微末節和可大可小的事情交給了手底下的人,陸雍和的加入也極大地減輕了她的壓力,但是留給她的事情依然那麼多。
政商兩行,情報都有時效性。
慢一分,快一刻,都可能扭轉原來的局勢。
醴泉送來宮外密信,秦秾華一分都不敢耽擱,爭分奪秒地在小折子上批紅,或駁回,或批準,時而提筆寫下一行小字。
時間不知不覺流逝,結綠中途走入寢殿,點亮了殿中所有燈盞。
秦秾華看完極天商會的年中匯報,正想批復幾句,忽然發覺筆尖的墨水干澀了。
硯臺就在手邊,她剛要拿起墨條,一直趴在長案上觀看的少年忽然搶過墨條,模仿著她之前的模樣,在硯臺里輕輕打著轉。
“不無聊嗎?”秦秾華問。
“……不無聊。”
“不無聊做什麼?”
他抬起眼眸,烏黑的瞳孔深處透著一抹剔透的紫。
“看你。”
秦秾華忍不住笑了。
“我們淵兒,以后不知會傷透多少小姑娘的心……”
“為什麼?”他停下手中的動作,認真問道。
“因為落花有意,流水無情……”
“有情。”他堅定道。
這回輪到秦秾華一愣。
“你是花,我是水。”他堅定道:“你我都有情。”
秦秾華啞然失笑。
別的少年到這個年紀大多情竇初開了,他怎麼還像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一樣?
墨已經磨好了,她蘸了墨,提筆寫下批復,再抬眼,他又趴在了長案上,目不轉睛地看著她。
秦秾華不知該怎麼說他,不由自主又開始笑。
“……你笑著好看。”他定定地凝視著她,忽然說。
秦秾華逗他,故意為難道:“阿姊平時也笑,難道平時不好看?”
“……假笑不好看。”
少年伸手,手掌貼上她的臉頰,他的體溫通過肌膚相觸,源源不斷輸送過來。
他輕聲道:
“現在,好看。”
秦秾華忍俊不禁,伸手去撓他的下巴,不成想是自投羅網,轉眼就被少年握在手中。
他將她的手按到胸口,目光懇切地看著她:“你答應過我……要一直在我身邊。”
電光石火間,秦秾華猜到魏弼欽和他說了什麼。
他一定是說了“早夭之象”那番話,不然秦曜淵不會如此反常。
“傻淵兒……”秦秾華笑著戳開他的額頭,輕聲說:“阿姊會一直陪著你,直到你不再需要阿姊的那一天……”
秦曜淵忽然沉下臉色,斬釘截鐵道:“沒有那一天。”
“……是,沒有那一天。”她笑著附和。
中途,秦秾華休息了一會,秦曜淵像影子似的跟著她轉,她喝茶,秦曜淵給她吹涼,她喝藥,秦曜淵眉頭皺得比她還緊,她去寒酥池沐浴更衣,秦曜淵先一步洗完,穿著白色中衣蹲在在門口,百無聊賴地逗貓。
她踏出熱氣繚繞的寒酥池,在微風下打了個小小的噴嚏——
不得了,少年的臉色都要青了。
秦秾華洗去倦意后,重新回到長案前工作,不知不覺,窗外傳來子時的更聲。
她眨了眨疲憊的雙眼,抬眼一看,少年已經趴在長案上睡著了。她向一旁的結綠輕聲吩咐:“把沒批完的小折子收一收,明天一早再繼續。已經批完的,今夜就送出宮。”
結綠也輕言細語道:“知道了。”
“淵兒?淵兒?”秦秾華輕輕拍拍少年,他毫無回應。
“九皇子今日在廣威將軍府練了槍,回宮后又打了神棍練手,一定是累著了。”結綠捂嘴笑道。
秦秾華也笑,她走到妝凳前坐下,一邊拆下頭上固定發髻的素玉發釵,一邊說:“讓烏寶進來吧。”
沒一會,烏寶恭敬地彎著腰趨步而入。
秦秾華說:“烏寶,送殿下回去歇息。”
“喏。”
烏寶行禮領命,走到羅漢床邊,輕聲呼喚:“九殿下?九殿下?殿下?快醒醒,該回屋歇息了……”
秦曜淵不動如山。
烏寶心生疑惑,伸手朝秦曜淵肩頭摸去:“殿……”
話音未落,哐當一聲。
秦秾華正在拆頭上發髻,聞聲立即回頭,烏寶跌坐地上,雙眼大瞪,一臉懵騰。
“烏寶,你怎麼了?”秦秾華關心道。
烏寶的眼神往一動不動的九皇子身上瞟,人家雙眼緊閉,一聲不吭,他能說什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