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臨把手上的盒飯往我身上一丟,抱著小彥坐在床邊,輕輕摸著她的臉說:“你問過我,為什麼八年不回家。”
我不說話,一瞬不瞬看著他。
商臨低著頭,啪塔一下竟然掉下眼淚來:“我有病,不知道哪天就到晚期了,原本就打算安靜死外面得了。你和辭云的事情我都清楚,我就看著,看著他過得越來越好,完全不記得自己毀了我。我心里不服氣。”
這句話商臨說得委屈極了,那種字里行間中的絕望藏都藏不住。以我觀察,商臨也是個有傲氣的人,畢竟和江辭云流著一樣的血,傲氣這玩意他們都有。
“你得……得什麼病了?”我心突突地跳起來。
商臨的語速更慢了:“剛被那團伙帶走的時候,我想逃,逃了好幾次,他們哪次都打得我覺得下一秒鐘就會死了,但他們會給我治,很差的醫療條件,針管什麼都是多次用品。”
他說到這里,我首先想到的就是HIV。
一股徹底的涼意穿身而過。我小心靠近他一步問:“所以,你想干什麼?是不是讓江辭云嘗嘗什麼都沒有的滋味?你希望他能對你好點?能知道你受多少委屈,是嗎?”
商臨再抬頭的時候,眼淚已經被逼了回去,他輕笑:“你都能知道的事,他怎麼就看不出來?你告訴我!”
不知道是福還是禍,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流出的脆弱讓我瞧見了,還那麼徹底。
161 縱我們一生猖狂
過了很久,我心平氣和地問:“這是哪兒?”
我把盒飯放下,環視著這個屋子。從結構看也就四十個平方,中間有條布簾子隔開,一共放了兩張床,一張是木頭床,一張是鋼絲板的床,現在很少見了,以前爺爺家有,寬度和火車臥鋪差不多,可以折疊,上面鋪著軍人的被子,很舊了,我捻起一角看還寫了個名字,特別土的名字,不是商臨。
最簡單的拉繩燈泡,很昏黃的光。
這種光下,人看上去都和老電影里的人物似的,我不由想起許牧深曾經帶我去過的一家店,那里都是鐘表的聲音,有種時間被拖慢了,心也被拖慢的感覺,而現在,我也有相似的感覺。
商臨的手指還在小彥臉上慢慢迂回著。他說:“剛回來的第一年,我住的地方。”
商臨沖我冷淡地笑:“辭云也住過和這里一樣爛的房子。他住,事業成功后多的是人敬佩他,把他那些受過的苦全變成了榜樣。我住,就是一只蟑螂,人家只會覺得我這個男人沒用,窩囊。”
說實話,聽見這句話時我心微微酸了一下。商臨讀書的時候是學霸,腦子肯定好的不得了。要是沒那次的意外,可能這會杵我面前的就是碩士,博士,海歸,總之很多很多可能性。
對商臨的側影之心我并沒掛在嘴巴上,我告訴他:“成功也是需要努力的,你過的也沒那麼差吧,能當一家新上市公司的幕后老板,你混得也挺好的,干嘛非要毀了云深?如果我得了病,肯定會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,流過就沒了。再說你不覺得這麼對辭云,他只會越來越恨你嗎?”
商臨頷首低頭,他的眼睛低垂著,又一次用他獨特的,慢得讓聽的人十分難受的語速說:“要是我能膈應著他,想想也很不錯。弟妹,我和你不同。你看得見希望,我看不見,你可以積極向上,我就只想留點記憶。不用想著說服我,沒用。畢竟破繭的結果可能是飛出蝴蝶,也可能……”商臨突然看向了我:“是腐爛成灘水的蟲。”
我暗自惋惜。
有些人就是這麼頑固,頑固不化也是一種態度。殘酷的事實證明,能堅持自己的意見最后令人頌贊的人被說成有脾氣有個性,一敗涂地地便淪為了一根經的傻逼。
“好,我不說服你。你告訴我,把我和孩子弄來是想干什麼?”眼下,比起嗷嗷叫的肚子,這個才是重點。
商臨慢慢地笑:“我會告訴辭云,你被我睡了,你不要孩子。”
我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:“你,你再說一遍?”
“說完了。”他說。
“你!你怎麼這樣!”孩子還被他抱著,這是哪個區我根本不知道,從窗戶外面望,這房子就和金雞獨立似的,別的地方不是樹就是黑漆漆的夜。
“弟妹,這房子我幾年前就買下了。這個村里的人都去了外地養魚。年輕人有錢的也都搬城里去了,老的,不是走不動聽不見的,就是被兒子女兒扔這自生自滅的,沒人能管你。”商臨站起來,高了我一大截,他突然把我的襯衣撕下肩膀,我一把捂住要整理,他問我,孩子要不要,于是我沒有再動。
商臨把孩子放到床上,我立刻沖上去要抱,他手一推,我被推得差點摔在地上。
我胖了,已經不是那個不到九十斤的小麻雀了,可商臨的手一摟,還是輕易地把我摟住,他靠近我,慢慢說:“弟妹,最好別動。”
我知道他的暗示是什麼意思,這種有了牽掛而無法抵抗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。
他親吻我的脖子,掏出手機拍照,拍了好多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