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瑯點點頭,從容疏手中接過玉帶扣,鄭重地放到母親胸骨之下。
爹,娘,你們團圓了。
接下來的種種流程,果然容瑯開始挑起了大梁。
容疏看到他的動作,欲言又止。
衛宴把她的種種表現,都看在眼里。
第62章 湊一對兒
等棺槨重新入土,容疏跟著容瑯一起行大禮。
天公不作美,開始飄起了小雨。
容瑯還舍不得離開,撫著墓碑淚流滿面。
容疏輕輕拍著他肩膀,“阿瑯,爹娘地下有知,也只盼我們過得好。”
容瑯忽然又跪下,重重磕頭:“爹娘在上,阿瑯一定好好讀書,他日考取功名,讓爹娘榮光。”
容疏扶都扶不起來,只能任由他跪著。
她心里卻道,你考取功名,只是為了自己;你有良心,我或許還能沾點光。
地下的父母,卻怕是享受不到了。
她甚至擔心,容瑯將來也會被打壓。
入仕這件事情,狼多肉少,誰不盯著,誰不相互傾軋舉報?
到時候,恐怕父母之事,還要被重新翻出來……
但是無論如何,也得讀書,搏一個可能。
衛宴看著容疏,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,劉海沾了水,一綹一綹分明。
睫羽下的水眸,黑亮澄澈,是雨水都模糊不了的清明。
雨水也打濕了她衣裙,緊緊貼在身上,玲瓏曲線一覽無余,而她卻不自知。
衛宴不動聲色地上前,用高大的身形,替她隔絕了幫工們的眼神。
“好了,”他對容瑯道,“再呼天搶地,也換不回你爹娘。倒不如,早點回去,懸梁刺股,你爹娘九泉之下,更加欣慰。淋雨壞了身子,反倒是讓他們操心。”
容瑯這才起身。
容疏、方素素和容瑯上了馬車。
因為平時就住在一起,早就不避嫌。
外面雨聲漸大,打在馬車棚頂上,如同豆莢成熟爆裂之聲,噼里啪啦。
“姐,讓衛大哥也上來避避雨吧。”容瑯接過方素素遞過來的巾子,一邊擦臉一邊擔憂地道。
衛宴今日,是騎了馬的。
方素素道:“就是,這雨怎麼說下就下,還這麼大?依我看,是你們爹娘警醒著,怕你們倆再燒了墓地呢!”
容瑯臉紅。
容疏知道她愛說笑,并不在意,伸手打開馬車側壁的窄窗。
風卷著豆大的雨點,立刻襲進車廂。
容疏冷得一哆嗦,忍不住縮了縮脖子。
“漸離,你也進來避避雨。”她大聲喊道。
雨幕之中,她只能影影綽綽地看到衛宴騎在馬上的身形,依舊是腰背挺直。
“關上窗!”衛宴道,“我沒事。”
這個傻子,怎麼那麼倔,難不成還怕她見色起意?
不,肯定不是怕她,是怕方素素。
容疏知道他固執倔強,便道:“那你別等我們,騎馬先快跑回家。”
現在是大白天,而且天子腳下,不會出事。
再說了,這麼大的雨,攔路搶劫的盜匪都懶得出來。
衛宴卻沒理她,一直護送他們回家。
月兒早就熬了姜湯,帶著思思站在門樓下焦急等待。
見眾人回來,她忙拿了傘上前迎。
“不用你,別再把你身上也弄濕了。”容疏跳下馬車。
她幾步跑到門樓下,伸手抹了一把臉,這才看清衛宴正牽著馬站在雨中。
“姑娘,奴婢熬了姜湯,您快進去換身衣裳,喝一碗姜湯驅驅寒。”
“衛大哥也來喝一碗吧。”容疏客氣道。
今日實在感謝衛宴幫忙。
她想著,等天好之后,好好請請衛宴。
“嗯,我先回家換身衣裳。”
衛宴竟然沒拒絕?
那就擇日不如撞日。
容疏盤算著家里的食材,應該能做一桌席面出來。
正好容瑯今日也告假,又淋了雨,干脆也別讀書,喝點米酒驅寒,再陪衛宴喝一場。
他素來敬仰衛宴,容疏還想著,一會兒要找機會和衛宴私下說幾句話,懇求他幫忙開解弟弟。
容疏進去換了衣裳,把頭發絞得半干,因為也沒有外人,索性就只虛虛用頭繩扎了幾道,垂在身后,然后就去院里的灶臺忙活。
幸虧去年冬天的時候搭了個棚子,要不這會兒也在雨水里做飯。
電閃雷鳴,這雨竟是越下越大。
李氏見兒子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,忙催他去換衣裳,又一疊聲地讓王嬤嬤熬姜湯。
“娘,嬤嬤不用忙。我去隔壁喝一口就行。”
說完衛宴進屋換衣裳,卻不知道李氏聞言,喜不自禁,偷偷和王嬤嬤做眼色。
天可憐見,她生養的這倔驢,總算是開竅了嗎?
“你說是不是我想多了?”李氏拉著王嬤嬤到自己屋里說話,又是緊張又是期待。
王嬤嬤笑道:“老奴早就看出來了,錯不了!”
衛宴什麼時候對女子有個好臉色?
哪次見了不是目中無人,就那般冷硬著一張臉避過去?
唯獨對容疏,起初橫眉冷對,但是那也是有態度的不是?
現在更是默默關心,人家遷墳,他也得巴巴跟去。
“那太好了。”李氏雙手合十,“阿彌陀佛,希望他能有那運道。”
得容疏做兒媳婦,李氏做夢都能笑醒。
“咱們原本就是定下的。”王嬤嬤笑道,“那是天作之合,加上現在公子也愿意……您想想,老爺舊日交好的,雖則人情涼薄,但是不也有幾個好的?”
李氏點點頭。
歷來雪中送炭少,但是她夫君坦坦蕩蕩、頂天立地的男人,還有些至交好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