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愿意說,容疏也不想勉強。
然而衛宴卻不想容瑯和容疏生出嫌隙,就以看馬的名義,帶他回了自己府里。
“這匹馬,是給你姐姐的聘禮。”衛宴道,“賜婚的圣旨不日即將下達,你不會以為這樁婚事還有變動吧。”
容瑯今日卻沒有像上次一樣推辭,摸著柔順的馬背,半晌沒說話。
“有心事?”
“嗯。”容瑯嘆氣,“我不知道,該如何跟姐姐開口。”
“那現跟我說說,如果不荒唐,我或許能幫你跟你姐姐說。”
“我也是這麼想的。”
衛宴笑了,“給我下套?”
容瑯面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,拱手鄭重道:“衛大哥幫助我很多,我一直感念于心,不敢忘記。”
衛宴:“看起來不是小事,這樣拍我馬屁。我有些后悔主動攬事了……”
見他和自己開玩笑,容瑯心情又放松了些許。
他緩緩道:“其實鋪子這件事情,我前些日子就忽然意識到了。”
“那你為什麼不說?”
“因為我,對讀書,心生退意。”
“胡說。”衛宴道,“夫子都夸你讀書有天賦,而且你自己也極其努力上進,為什麼要口是心非,說自己生出退意?容瑯,有什麼問題,可以慢慢解決,但是不敢面對,顧左右而言他,違背本心,不是大丈夫所為。”
他字字鏗鏘,擲地有聲,讓容瑯紅了眼眶。
他沒有兄長,只有衛宴肯這般推心置腹地教導他了。
“說吧,到底怎麼想的。你現在是跟我說,不是跟你姐姐說。你騙了我,我再去騙你姐姐,扭曲了最初的原因,你覺得你姐姐愿意聽到?”
“衛大哥,”容瑯眼眶越來越紅,“我是犯官之子。”
他之前并不知道這條禁忌,可是后來讀書就慢慢知道了,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姐姐說。
姐姐那麼想讓他科舉入仕。
衛宴愣住,隨即沉默。
他也是犯官之子,所以即使自己忠心耿耿,又表現出卓然的能力,皇上還是讓他戴面具,并且表示這是皇恩浩蕩。
“容瑯,你姐姐讓你讀書,未必沒有考慮到這一層。只是你信天理昭彰嗎?真相會水落石出的。”衛宴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。
這是他正在做的事情。
容疏:對不起,我真沒想到。
“等到他日真相大白,平反昭雪那日,你已經虛度了年華,情何以堪?況且讀書也不單單為了科舉,讀書可以明理……”
“衛大哥,你說得都對,我都考慮過了。但是……我很難做到一邊惦記著我爹的冤情,一邊還能心無旁騖地讀書。而且,我等不了那麼多年……我想盡快成為姐姐的依靠。我想和你——勢均力敵。”
少年說出這話的時候,臉都紅了。
但是他目光篤定而堅毅。
第122章 容瑯的決心
衛宴一下點出了最重要的問題:“你姐姐同意了嗎?”
容瑯咬牙搖頭:“我還沒敢跟姐姐提。姐姐,應該不會同意吧。”
“她不同意,你就不去了嗎?”
“不,我要去。”容瑯道,“無論如何我都要去。衛大哥,你能不能幫我,跟姐姐說一聲?”
衛宴心說,他在容疏面前,算什麼重要的人?
他開口的話,容疏說不定會以為是他鼓動了容瑯。
“自己的事情,自己去面對。”衛宴道,“你有打算了嗎?”
“有。”容瑯點頭,“我要去西北,要去我爹曾經灑過熱血的地方;我要繼承我爹的遺志!”
衛宴用他的方式,在為父親洗雪前冤的路上一直奔走。
容瑯也要用自己的方式,去尋找當年真相。
“你姐姐,只有你一個親人了。”衛宴道。
他不是沒想過走那條路,可是他還有母親。
戰場上刀劍無眼,容瑯又不是自幼習武,實在令人不放心。
除非……
除非能也有人帶著他。
衛宴想到了一個人。
戰大爺。
戰王征戰半生,帶出了無數將領,便是西北,定然也有他的人。
容瑯非要去的話,可以托戰王找人照應他一二。
但是,也只能照應一二罷了,更多的困難和危險,還得容瑯自己直面。
“衛大哥,你很喜歡我姐姐吧。”容瑯看著衛宴的眼睛道。
喜歡一個人,眼神是藏不住的。
他看得很分明。
衛宴被人戳穿心思,有些狼狽,臉紅到耳根。
可是這種時候,不容他退縮和遮掩。
他努力做出坦然的樣子,背后的手卻蜷了蜷,“是,我心悅她。”
奈何明月照溝渠。
“你也好,李嬸子也好,都是好人。”容瑯道,“倘若我真有個萬一,你幫我照顧好姐姐。”
做出這個選擇,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。
總不能因為貪生怕死,就始終做縮頭烏龜。
他的父親,死因不明,背著莫須有的罪名,到現在也沒個明確說法。
衛宴的父親是被定罪的,可是容正卻沒有明確被定罪。
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?容瑯想要去尋找一個真相。
“衛大哥,我想去,我想知道真相。姐姐,就拜托你照顧了。”
“我可以照顧她,但是她只有一個弟弟。”衛宴道,“別人待她怎麼好,都替代不了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容瑯眼眶微濕,“可是衛大哥,我想去。”
衛宴伸手捏了捏眉心,“那你自己跟她說。”
容瑯有些踟躕,但是還是點點頭:“好。”
容疏聽到弟弟提起,自然很震驚。
她內心深處,也不希望容瑯以身涉險。
什麼爹啊娘啊,對她來說,都不如這個共同生活過的弟弟來得要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