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瑯笑容里帶著些許苦澀:“本來是他有心,后來是我有意……到底,是我更想去吧。”
程玉想去是厭學,而他,卻惦記著父親之事。
最想去的人,是他。
容疏見狀忙道:“我跟你開玩笑呢,沒有怪你的意思。拐就拐了,反正他愿意上鉤。”
她自然偏心自己弟弟。
“不是……”容瑯低頭,幾乎不敢看容疏的眼睛,“姐,我定了五月初二先走。”
“五月初二就走?”容疏大吃一驚,“不是說五月底嗎?”
“隨大家一起是五月底。程家那邊找了人,說,說是要提前先帶我們倆去適應一二,吃小灶,以后更容易脫穎而出。姐,我舍不得你,但是也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……”
“是這樣啊……”容疏有些失神,手里拿著藥瓶都不知道往哪里放,“挺好的,挺好的機會。”
“姐……”容瑯哽咽。
“哭什麼?”容疏拍拍他肩膀,控制情緒,“也不差那幾天。早點去,早點建功立業,姐姐在家里等你!再說了,我也不是剛知道你要走,行了行了,雖然時間有點趕,但是準備行李也來得及。”
“嗯。”容瑯點點頭,努力逼退淚意。
頓了頓,他平復情緒,笑道:“衛大哥送了我一匹馬,說是給姐姐的聘禮。”
“那就收著。”容疏道,“姐姐不會欠他的,姐姐還得起。”
這件事情說過了,可是容瑯心理負擔還是重,所以還惦記著。
容瑯笑了,重重點頭:“我知道,姐姐最厲害了。”
“好了,剛說到哪里來著?”
容疏好容易找回剛才的話題,繼續叮囑他。
雖然在容瑯面前沒有表現出太多傷感,但是等跟方素素在一起的時候,容疏卻忍住嘆氣。
“行了吧,”方素素道,“阿瑯那麼有志氣,你可千萬別哭哭啼啼做他的攔路虎,那我看不起你。”
“哎,你們深明大義,我小肚雞腸。”容疏抱著膝蓋坐在榻上,“你說他才多大點孩子啊!”
容瑯今年才十三。
十三歲的她,在干什麼?
車接車送上學,便是乘坐電梯,爸爸和哥哥都不會允許自己一個人坐……
他們見識過太多黑暗,所以對自己過度保護。
而容瑯,已經要去直面血雨腥風的戰場了。
“多大點孩子?十三歲都能生孩子了!”
“哪有那麼夸張?”容疏嗔道。
“那是你少見多怪。”方素素哼哼,“反正你想,出息的都留不住;留在身邊的不出息。總不能一輩子讓他靠著你吃飯,一個鋪子,屁股都轉不開的地方,不是他的天地。他是你爹的兒子!龍生龍,鳳生鳳,老鼠的兒子愛打洞。阿瑯天生都要走這條路,不管怎麼九曲十八彎,都得走上這條路,你攔也攔不住,這就叫命。”
“少來。”容疏笑罵道,“什麼時候成神婆了?神神叨叨的。”
“就是這麼回事。”方素素道,“譬如我,注定就要做花娘,洗不白。”
“越說越離譜了。”容疏打斷她的話,“能不能不提那段?”
“提不提都做過,沒什麼好避諱的,這是命。”方素素道,“各人都有自己的命;阿瑯想選什麼,你這個姐姐就隨他去吧。”
“我知道,就是忍不住擔心。”
“程家不是找人照顧了嗎?對了,還有戰大爺,你等著,我再去和他說一聲。”
容疏:“……別了吧,咱們都提了一次了。”
“不行。他年齡大了,犯糊涂,光記著那只笨八哥,說不定沒放在心上。我去,你不用管。”
方素素提著裙子一溜小跑地就出門找戰大爺了。
容疏看著她背影,不由笑著搖頭。
這性子,真是一刻也等不了。
思思也很舍不得容瑯,拉著他袖子噘嘴道:“哥哥你騙人!你說了端午節讓我去看你劃龍舟的!”
容瑯抱著她道:“我本來也是騙你的,我不會劃龍舟。”
思思氣結:“哥哥是個撒謊精,小巴狗!還不如阿斗呢!”
“那哥哥是小十一,行了吧。”
“小十一比阿斗厲害!我是小十一,你是阿斗!”
思思吵著吵著就偏離了方向。
容瑯:“好好好,你說得對,哥哥錯了。那哥哥彌補你,帶你出去買花戴好不好?”
思思眼珠子轉轉,“要買很多很多才行!”
方素素道:“少去買那些花里胡哨的破爛東西,回來扔得到處都是,我還得給你收拾。”
“就買,就買。”思思在容瑯肩頭對著她吐舌頭,又催促容瑯馬兒快快跑。
容瑯抱著她一溜煙地跑出去,留下思思銀鈴般的一串笑聲。
容瑯走那天,容疏早早起來包了餃子。
容瑯含淚吃了一碗,說什麼也不肯讓眾人再送。
等程家馬車來了之后,他把行禮裝到馬車上,翻身上馬,強忍著淚意,擺擺手道:“姐,素素姐,思思,月兒,我走了。”
衛宴這些天沒有出現過,只派人給他送來一封信。
而戰大爺早就出去遛鳥了,表示這都不算事,有什麼好送的?
“哥哥,等等——”思思忽然開口道。
“哥哥得走了。”容瑯以為她要挽留,握緊韁繩對她笑了笑。
“哥哥給我買花戴,我送哥哥一樣禮物。”思思甜甜笑道,“素素姐,你抱我呀。”
“天天作妖。”方素素罵道,卻認命地把這小祖宗抱起來。
思思高高舉起手,把用帕子包裹著的東西遞給容瑯。
容瑯還以為是她喜歡的糖果,伸手接了過去,笑道:“謝謝思思。”
可是當帕子一角被風掀開,隱約露出其中東西的時候,容瑯嚇得差點從馬上滾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