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其實很不習慣于和陌生人親密,更害怕痛哭流涕的見面場景。
她已經控制不住地腦補出來容夫人抱著她大哭的情形。
她該怎麼辦?
說些什麼?
真是想想就讓社恐人很絕望。
方鐸以為她心情不好,也并不敢造次,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,想開口哄哄她,又怕自己說錯話。
馬車一直行駛到了驛館中。
容疏從馬車上下來,跟在方鐸身后走進了他的房間。
屋里坐著一個美婦人,肌膚勝雪,端莊大氣,眉眼之間又帶著幾分勾魂攝魄的美。
她往那里一坐,美目流轉,真真令人挪不開視線。
這正是前身記憶中的母親。
不,容夫人的風姿,竟然更勝從前。
容疏好像明白,為什麼那麼多舔狗前仆后繼,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。
實在是美得光彩奪目。
除了美貌,容夫人身上更有一種鎮定閑適的氣質,好像任何事情在她面前,都可以輕松地四兩撥千斤。
比如現在,見到多年未見,被她“拋棄”的女兒,她竟然也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,只看著容疏,眉眼舒展地笑,淺淺的笑意,一下就拉近了距離感,又不會讓人不舒服。
容疏表示,果然一代不如一代。
她距離容夫人,也就差一個珠穆朗瑪峰的距離吧。
“娘,我爹呢!”方鐸迫不及待地問,“我把姐姐給帶來了!”
在母親面前,他露出孩子氣的一面,非常驕傲。
第184章 見父母(一)
“你爹在后面,不敢出來。”容夫人笑道。
不敢出來?
怪不得從進門開始,容疏就感覺到好像有人暗中窺視他們。
原來,是便宜爹?
她看到旁邊的門簾動了動。
隨即,一個身材高大,面色微黑的壯碩男人從屋里出來,有些慌亂地道:“你胡說什麼?我有什麼不敢的?我,我沒害怕!”
“爹沒害怕,爹最勇敢了。”方鐸給面子地道。
容正老臉通紅,“胡咧咧什麼!”
和容夫人的淡定截然相反,他手足無措,面對容疏的時候像鋸嘴的葫蘆,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可是微紅的眼眶和無處安放的手腳,出賣了他此刻的激動。
“阿疏,坐,快坐。”容正道。
容夫人笑道:“你不坐,孩子怎麼好意思坐?你快坐下。”
“哦哦。”容正撩了撩袍子,準備挨著容夫人坐下。
容疏對他點點頭,醞釀了片刻,“爹。”
她想過了。
爹娘就是爹娘。
前身記憶里,有許多一家人的溫情回憶。
她認或者不認,這都是前身的爹娘。
容疏目前不太想和他們走得多近,但是承認彼此身份是應該的。
在一個稱謂上,實在犯不著糾結。
沒想到,容正聽了這一聲“爹”,激動得險些從榻上摔下來,臉漲得通紅,“哎,哎,阿疏,阿疏……好孩子,好孩子。”
容疏默默表示,您不用復讀,我年紀輕輕,耳力還行。
“當年是爹不好,讓你們姐弟兩個人吃了那麼多苦頭……”容正語無倫次,“好了,現在看你們都好,好好好……”
容夫人卻打斷他的話,笑嗔道:“你還總不服老,你看看你現在,絮絮叨叨,說話都說不清楚。”
不服老?
什麼場合下說的?
容疏表示:這是她能聽的嗎?
“高興,我是太高興。”容正在榻上重新坐下。
說實話,他如此激動,容疏有些壓力。
但是很顯然,容夫人很會化解這種壓力。
她笑著拉容疏到身邊說話,問她近況,又問了問容瑯在邊關的情形。
容疏一一應了。
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,容夫人避開了他們夫婦離開之后,容疏姐弟倆的日子。
容疏對此其實是松了口氣的。
她不喜歡回憶苦澀。
過去的就過去了,再回味一遍,只會讓自己難過。
在容夫人的努力下,談話還算輕松愉快。
方鐸坐在容正懷里,大部分時候,父子倆都沉默地聽著兩個女人說話。
說了一會兒話,容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笑著道:“阿疏,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?咱們分開太久,娘已經不知道你喜好避諱,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麼,所以你來問吧。”
容疏頓了片刻后道:“我原本以為您會跟我說當年有苦衷。”
她以為父母會迫不及待地向她解釋。
可是母親太過平靜,父親太過激動,然而兩人卻都心照不宣地對當年三緘其口。
容疏反而被激起了幾分好奇心。
“苦衷?”容夫人笑了,眼神很溫柔,“要說苦衷,可能真的有。但是我可以對天下所有人說苦衷,只唯獨不可以對你們姐弟說。”
“為什麼?”
這事情還得保密?
“因為我不配。”
容疏愣住。
“你說這些干什麼?”容正眼底閃過心疼,“阿疏,你聽爹說,當年……”
“正哥,你先讓我說完。”容夫人臉上依然帶著笑意。
容正不說話了。
“我是一個母親,拋棄了自己的孩子,便是說破天,也是一個失敗的不負責任的母親。”容夫人道,“我犯的錯,我認。”
“當年狠心決定離開你們的時候,我就已經做好不被你們認可的準備了。”
“所以在你們姐弟面前,我只有‘對不起’,沒有苦衷。”
“阿疏,對不起。”
“當年都是為了救我!”容正急急地道,“如果不是你,我早就沒命了。
現在至少,我們可以一家團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