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睜開眼想看清那是什麼,模糊的視線中,火光薰得空氣都蒙上一層滾燙的霧,一個頎長的身影踩著石階慢慢走上來,火光映著男人棱角分明的臉。
男人看著她,暗紅的眼平靜極了,平靜得仿佛看不到這個煉獄一般的稻城。
他垂著手,一只手上血跡斑斑,修長的手指上全是磨痕。
厲天闕……
楚眠以為自己出現幻覺,直到男人停在她的面前,平靜地將她從地上橫抱起來。
厲天御的手下們見狀猶豫著要不要上,轉頭看向厲天御,厲天御捂著肩膀,痛得半條命都快了,此刻坐在石橋上由手下給他包扎傷口。
他看著厲天闕抱起楚眠,呼吸滯了滯,道,“把人都叫過來,全守在我身邊。”
明明手上有槍,厲天御下意識想的卻是守。
“是。”
手下們應道。
楚眠奄奄一息地靠在厲天闕的懷里,看著自己身上的血將他胸前的白色襯衫染紅。
厲天闕將她放到一處地上坐下,讓她靠在酒壇上。
她的身上除了血還是血,已經看不到一處別的顏色。
他半跪在她面前,甚至不敢多碰她一下,就這麼看著她,臉色較之前是極度的平靜,平靜得讓楚眠不安。
“我沒事,厲天闕……”
楚眠背靠著酒壇上,艱難地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袖,低聲說著。
他別擔心,真的別擔心。
第439章 我能為你瘋一次,就能為你瘋第二次
她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不怎麼令人信服,厲天闕的眼中映著她的一臉血污。
他低眸凝視著她,緩緩抬起手撫上她的臉,冰涼的指腹一點點拂開血污,露出白皙的皮膚。
他揉開得很慢,生怕揉出來的是深可見肉的傷口。
“……”
楚眠坐在那里看著他,明明他很平靜,好像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,可她卻覺得慌,沒來由的慌。
厲天闕就這樣半跪在她面前,將她臉上的血污全部揉開。
他的指腹抵在她的唇上,輕輕按了按。
她的唇張開,齒間全是血。
他凝視著她的臉,一字一字問道,“楚眠,我是不是很沒用?”
連天宮那群手下都可以救人,都可以聽她吩咐行事,唯獨他,只能被綁在冷冰冰的陽臺上,看著她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。
“……”
楚眠不住地搖頭,喉嚨里全是血腥味。
“它出來了。”
厲天闕淡淡地道。
楚眠不明白他在說什麼,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只見一點螢光在他身邊飛舞盤旋。
是金蜂。
她體內的金蜂從傷口里飛出來了。
兩只金蜂是有感應的,只見金蜂離了她的身體也不走,就這麼一直在厲天闕的身邊盤旋,不停地轉圈。
厲天闕半跪在那里,眉頭擰了擰,一種說不出的痛意游走他的全身。
他低眸,卷起袖子。
楚眠看過去,就見他的手臂鼓起一塊,那鼓起的地方不停游走,小小的金蜂就停在他的手臂外,翅膀揮動得頻繁。
“我有沒有可能恢復記憶?”
“這個恢復記憶我也不大清楚,畢竟是楚眠小姐替您治的,可能把你身體里那只金蜂放出來就恢復記憶了,但這樣一來,這病不是白治了麼?”
……
“那個我,也是讓你這樣護著?”
“沒有,都是你在護著我。”
……
某些記憶在火光中翻涌。
厲天闕低頭看著圍在自己身邊不走的金蜂,又抬眸看向楚眠,薄唇淡淡勾起,笑了,“還以為,我遲早能比他做得好,原來,不行。”
“……”
楚眠被他笑得心慌,她緊張地看著他。
他在說什麼?
厲天闕低眸,視線落在地上的一把匕首上,他伸手拿起來。
楚眠忽然明白過來他要什麼,恐懼地睜大眼,不顧疼痛地抓住他的袖子,“不行,不行,厲天闕,不行……”
她的聲音在顫抖。
厲天闕半跪在地上,襯衫上染著血。
他深深地看著她,拿下她的手,又抬手撫了撫她的臉,目光寵溺,“沒事,楚眠,真的。”
“不可以。”
楚眠的眼眶濕了,想去奪匕首,手在半空中晃了下又無力垂下來,她不住搖頭,“求你,不要……”
她從來沒見過別人種蠱還把蠱拿出來的,她根本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后遺癥,是不是會再瘋一次,她也不知道。
她更不知道再養出一對金蜂要多久,下一次這樣的治療還有沒有用。
她賭不起也不想再賭了。
厲天闕卻只是撫著她的臉笑,他看她嘴唇顫抖,靠過去在她臉上淺吻,薄唇停在她的耳邊,嗓音喑啞,“這世上,最護你的必須是我,我做不到,就讓那個能做到的我來做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能為你瘋一次,就能為你瘋第二次。”
沒什麼大不了。
他的姿態隨意得一如當年,他以為她下了毒,他眼都不眨地喝下。
“不要、不要……”
楚眠只剩下搖頭的力氣,她哀求地看著他。
可厲天闕的手還是從她臉上滑下來,金蜂在他的左臂旁盤旋不走,兩只金蜂的感應越來越強烈,厲天闕手臂上的鼓起也越來越厲害。
烈火讓整個稻城的溫度變高,變成了一座火山。
楚眠驚恐地看著厲天闕揚起匕首。
“不要——”
她嘶啞地喊出聲來,淚水溢出眼眶,眼前一片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