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坐起來,房老太太就把臉直懟到他眼前,蒼老難看的臉有些猙獰、兇狠,“小眠說你對她好,你對她到底有多好?”
“……”
厲天闕沒什麼表情地看向她。
這種問題換了一般人來問,他早就一腳踢進海里,但眼前的人顯然不在一般人之列。
“說啊!”
房老太太急切地問道,嘴里濺出血星子。
余暉灑在厲天闕棱角分明的臉龐上,他的長睫半掀,薄唇輕啟,嗓音低沉,“沒多好,但只要我活著,我就能保她一世順遂。”
“……”
房老太太定定地看著他,想判斷他說的是否是真話。
“我要死在她前面,也會安排好,讓她財權皆得、衣食無憂。”
厲天闕看著她,一字一字說道。
“……”
齊執和謝傲然站在后面靜靜地聽著,小太陽還在抹著眼淚。
房老太太注視著眼前年輕人英俊得過分的面龐,好久才道,“好,好。”
“……”
“記住你今天的話,如果你做不到,我會變成厲鬼來糾纏你!”
房老太太發了狠話。
厲天闕聽著輕嗤一聲,“老太太,你要死在這,魂也只會留這,隔那麼遠能糾纏我?”
房老太太猙獰著笑了,“不愁,我死以后你們把我骨灰帶回去。”
“老太太你還真是看我不順眼,骨灰都要跟回去。”
厲天闕看著她輕哂。
“你懂什麼,楚眠無親無長,我這捧骨灰得立個墓,逢年過節她也好有個地方拜拜。”
房老太太緩緩說道,說完,她重重倒回搖椅上,望著遠處逐漸沉進海底的夕陽瞇上眼,呼吸越來越弱,身前的起伏也越來越平。
見狀,厲天闕收斂了笑意,盯著她,“她一會就回來。”
老太太說了這麼多,無非就一個意思,她還放不下楚眠。
可她偏偏在最后一刻趕走了楚眠。
聞言,房老太太撐著又睜開一些眼睛,望著遠處,“不等了。”
她的楚眠,太苦了。
沒必要再看著她閉眼,以后再想起來得多疼多苦啊。
“……”
厲天闕沉默地看著她。
“厲天闕。”房老太太準確無誤地叫出他的名字,“是你讓她學會哭的麼?”
風忽然大了一些。
老太太兩只空蕩蕩的衣袖又開始胡亂飛舞,劃過厲天闕的眼前。
“謝、謝、你。”
房老太太發啞地說道,一雙渾濁濕透的眼靜靜地望著遠處。
須臾,她的眼睛闔了起來,身前再無一絲起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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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說:
就怎麼說呢,下午睡了個午覺,睡落枕了,疼哭了,先更一章,待我白天緩一緩再給你們更新。
第619章 厲天闕幫我
楚眠不顧一切地往前奔跑。
落日的光細碎地灑落在瘋子林里,葉子輕落。
老太太已經太久太久沒吃過糖了,大約早已經忘記甜是什麼滋味。
她每次都記得在身上帶上幾顆,唯獨這一次,她忘了。
楚眠跑在瘋子林里,光線時明時暗,她的眼前有些模糊,很多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逝。
老太太很喜歡罵人,但卻不是不分緣由,更多都是在她一個人呆著的時候靠過來罵她。
被罵著罵著,她就忘了孤獨。
沈醫生說,老太太不過是吊著一口氣。
她比誰都明白,這口氣是為了等她,為了再看她一眼……
大隊伍還在緩緩往前走,忽然見楚眠跑過身邊都愣住。
“有沒有糖?有沒有糖?”
楚眠邊跑邊問著人。
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。
上島是來做正經事的,誰會帶兩顆糖。
楚眠不敢停下,仍是不斷往前跑,跑得越來越氣喘,體力讓速度逐漸慢下來。
她不能慢。
老師還在等她。
還在等她……
楚眠拼了命地往前跑,看都不看腳下,島上沒有平整的路,她一路絆了好幾下,踉踉蹌蹌幾乎摔倒,身形還沒穩住又往前跑。
大隊伍中的人個個愕然地看著她。
驀地,她的身形一僵,人往后退了幾步。
面前的樹上,一截跟她差不多高的樹枝上系著一根細繩,細繩在風中飄蕩,繩尾系著一顆糖。
糖紙是玻璃綠的顏色,在落日的照射下折射出光彩。
楚眠僵硬地看著,這糖,她在陸公業那里學醫蠱時吃過,是稻城的特產。
她四下環顧,沒有看到那一抹身影。
陸景然讓自己變得隱形。
“……”
楚眠看著樹上的糖,目光凝了凝,眼底紅得似盛血一般。
半晌,她抬起手一把扯下糖轉身就往回跑。
不遠處的樹后,陸景然慢慢走出來,手里捏著一枚一模一樣的糖果。
她在老爺子那里知道,她的女兒喜歡吃糖。
望著楚眠跑走的身影,她眼角顫了顫,一抹水光溢過。
還好。
她還能幫上一點忙。
……
楚眠趕回海邊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化為靜止。
她的氣喘成為她耳邊唯一的聲音,無限擴大,震撼了她的整個世界。
她的步子收得很猛,人差點摔下來。
小太陽、馮明、齊執、謝傲然站在后面,一臉悲傷地看向她。
見她回來,面無表情的厲天闕側過身體,一雙腳幾乎踩進海水里,讓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萬丈霞光落下來,海面波光粼粼,美得奇異。
老太太的銀發隨風拂動,靜靜地躺著,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。
楚眠捏著糖一步步走過去,雙腿沉重如石,她走到搖椅前慢慢蹲下來,輕聲喚人,“老師,我回來了。”